如果让陈江淮回忆他对沈山南印象的转折点,陈江淮大概会说那次春游。
在那之前,他见到沈山南,就只想欺负她。施闻比他俩大两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从来没有参与进陈江淮对沈山南的挑衅当中。当然,陈江淮是绝对不会承认施闻要比他成熟的。
从陈江淮有记忆起,施闻就在他们家了。而沈山南,陈江淮记得很清楚,是八岁那年被父亲带回来的,因为那天是他的八岁生日。从那天之后,家里除了施闻,就又多了一个人和他一起上学放学,吃饭写作业。三个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施闻看不上他,他看不上沈山南,沈山南或许他们两个谁都看不上,毕竟她每天都冷着一张脸。
你很难去说清楚一个小孩子的喜恶。陈江淮自己都不记得一开始是因为什么讨厌沈山南的了。或许是她进门的时候打断了别人正在给他唱的生日快乐歌;或许是她那过分病态单薄的身体;或许是她跟自己打招呼时没有笑。
总之,近乎整个童年时代陈江淮都以欺负沈山南为乐趣。体育课时故意在跑步路过她的时候撞她的肩膀、藏起她的课本、放学故意先上车让司机开走,看着她静默地站在校门口目送车子远走的身影,陈江淮觉得很痛快。
但也没有那么痛快。因为沈山南从来不反抗,甚至说,她连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她本来就很瘦弱,陈江淮大力撞她会把她撞得摔倒,而她拍拍校服裤子上面的灰尘,站起来继续跑步。
更重要的是,学生时代的沈山南沉默寡言,在班级里根本没有朋友。她出丑,只会让所有人都站在旁边看笑话。可即便如此,沈山南也从来没有流露过一点委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似乎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陈江淮想要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长大以后的陈江淮想和沈山南上床,但小时候的陈江淮没有那么龌龊,他只想看沈山南哭,或者笑。
而这一切都在那次春游中发生了变化。
那段时间陈江淮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原本自认安稳美满的家庭终结于那个突如其来的男孩儿出现在他们家的那一刻。
他和陈雄相处的时间很少很少,但陈雄在陈江淮心里一直是高大而伟岸的,那样一个父亲,顶天立地的,运作着一个彼时的陈江淮还无法理解但仍然觉得很了不起的商业帝国,维系着这个家,让他能过着无忧无虑甚至在班级里、朋友间呼风唤雨的日子。并且,陈江淮从来没有听过陈雄对母亲冯逸舒大呼小叫。
别的同学和他抱怨起自己的父母又吵架吵了个天翻地覆的时候,陈江淮总会悄悄的挺直腰板。
他拥有一位伟大的父亲。
然而这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罢了。不吵架是因为陈雄或许根本不在乎冯逸舒这个人,他或许也不在乎自己,陈江淮想。
原本的美梦破裂的不说,甚至赤裸裸的真相是,从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那段日子陈江淮每天都过得恍恍惚惚,冯逸舒怕他有个三长两短,让沈山南多关照关照他。于是那天春游,陈江淮就看见沈山南背了个医药包在身上。
他无心去在意这些事,然而老天爷非要出手结束他这浑浑噩噩的日子。在穿过一片树林时,他被一旁伸出来的枝条划破了腿,一道老长老长的口子。
陈江淮疼的叫了出来。
沈山南就走在陈江淮前面不远的地方,她听见声音,立刻回头跑到陈江淮身边,蹲下来掏出医药包里的设备:消毒水、纱布、棉签。
带队老师和医生听说情况也连忙赶过来。陈江淮眼前的沈山南低着头,全身心处理着他的伤口,神情认真,动作娴熟温和。
某个点被引爆了似的,陈江淮突然就开始发疯。
“你为什么帮我?就因为我妈?”
沈山南手上顿了顿,但没说话。
“我一直这么欺负你,你为什么还帮我?”陈江淮一把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