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知非拎着那瓶剩下三分之二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回到家里,看看时间,距离马槽开仓还差六个小时,饥饿难耐的胃,持续咕咕嘎嘎地抗议。
——威士忌不正是粮食精吗?古话说有情饮水饱,那像我这样的无情之人呢?饮酒也能饱吧。于是便自斟自饮了起来。他拼尽全力放空那段经历和思绪,使自己保持在行尸走肉的状态。恍恍惚惚间,那三分之二的酒便已见底,他看了看时间,还差三个小时。
“真是度秒如年啊!”一声长叹后,他打了个酒嗝,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已是晚上九点,与星空舟同步的星月投影已明彻整个房间,正当他扇着自己嘴巴懊恼之际,余光却看到本来空荡荡的餐桌上似乎多出几样东西,他几乎纵身一跃就来到了餐桌前,眼前的一切,又让他极度怀疑起是梦是醒了,于是他又狠扇了自己两巴掌,原来是真的:餐桌上呈三角形整齐地摆着萨丁牛排、翡泽亚线面以及兰古斯鱼子酱!
三角形的正中间有一张白底黑字的卡片,上面写道:“吃饱肚子,明天上午十点,我在总统办公室等你。”
次日,蓝知非起了个大早,大概有二十年没有在上午九点起床了。他草草收拾了一下自己,将信将疑地走出了家门。他不明白前路如何,但他非常明了,自己只是一个提线木偶,任凭操纵,至于是谁在操纵,并不重要,毕竟他只是一个被主流抛弃的基础公民,能活下去就是对自己这碌碌无为的一生,最大的功劳吧。
他来到星空舟楼下的时候,一条巨大的红色丝带萦绕在整座大厦周身,又柔婉地缠绕在大厦的底部,那其实是每隔半小时的报时,红底黑字丝滑地显示:上午9.30分。
他有点激动又无比忐忑,激动的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欣赏这栋号称全球地标的大厦;忐忑的是,他连入口在哪都不知道:眼前这栋银灰色的建筑,简直就是一根通天的巨柱,表面光滑到没有丝毫拼接的痕迹,光辉雄伟的外观无不昭示着,它就是这个时代的宠儿,似乎从未经历过不久前的那场浩劫。
大门在哪呢?此刻,他努力回忆着董静宜的那个梦,在梦里,是怎么跟她进入大厦的呢?
他在大厦底层反复摸索,始终找不到进门的办法,只得贴着外墙瞪大了眼睛,却怎么也看不到大楼的内部。突然间,他的身前空出一块,猝不及防的他,摔了个狗吃屎。
“你还真是傻瓜啊,哈哈哈。”空灵的声音在大厦的一楼大厅回荡,周遭一片空阔,只有天花板的灯还亮着。
不对,整个天花板都是灯!这一幕,他非常熟悉,冯补的以太仓就是这样的。
“你是谁?冯补吗?”蓝知非使出吃奶的力气撑着昨天被酒鬼暴打还未痊愈的手臂迅速站了起来,“别故弄玄虚,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上来吧,你再往前走一点,就是电梯了。”
蓝知非趔趔趄趄、一步一叹地走了不知多少米,终于来到了一大块光可照人的铁灰色墙壁前,只见那块墙壁像迎接主人似的,空出了一块,这个场景,他似曾相识,于是他走了进去。这个空间在视觉上似乎有无限大,但当他好奇地触摸四壁的时候,其实这里最多只能容纳三四个人。
电梯飞升,似乎脱离了任何力学的约束,蓝知非在短短三秒内来到了599层。
在电梯口迎接他的是面露倦色的晏辉,他跟着脚步沉重的晏辉走在一条笔直的过道上,过道铺着红色的地毯,这种红色,令蓝知非感到极其突兀:这是与他似曾相识或所谓真实经历的突兀。他想起来了,周遭的墙壁像极了以太仓,也是与外界毫无违和的连成一片,只是,冯补家的地毯式蓝色丝绒的。
“读过公民大学吗?”晏辉头也没回地问道。
“没有。”
晏辉顿了顿,回头问道:“为什么?”
“公民大学不为公民,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