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崇三人等到了深夜,码头上仍然不见船只的影子。直到钱掌柜取下客栈牌匾下挂着的灯笼,楚樱终于坐不住了,吩咐凌子崇和老王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其余两人都只是简单地点点头,漫长的等待已经让他们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因为身份的关系,楚樱与凌子崇住在了二楼相邻的两个房间,老王则独自住在一楼靠近厨房的客房。
自昨夜醉龙酒楼的战斗后,凌子崇便一直没怎么合眼,当他的脑袋沾上枕头时,疲惫的眼皮很快就黏在了一起。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床铺,上面是他病重的父亲。
父亲从被子里伸出骨瘦嶙峋的手,上面托着一个钱袋,他含笑看着凌子崇,将钱袋艰难地递给他。
“万万不可去拿钱袋!”
凌子崇拼命对梦中的自己大喊,可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一步步伸向钱袋。
哐啷。
凌子崇听到银两被他双手握住的声音。
病床上的父亲忽然睁开眼睛,枯瘦的手指像顽强的老树根,死死抓住凌子崇的手腕,难听的话语连珠般从他的嘴里吐出,每一句,都在咒骂儿子的不孝。
凌子崇惊恐地望向父亲浑浊的双眼,里面忽然腾起滔天火焰,仿佛无尽的怒火,骤然夺眶而出,笼罩凌子崇的全身,将他的每一寸肌肤燃烧。
痛苦。
极致的痛苦!
凌子崇尖叫着从梦中惊醒,他把手探向后背,汗水已将他的内衬浸湿。
咚咚咚。
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随后是楚樱的声音:“有状况?”
凌子崇挣扎着起身,打开房门,说道:“无妨,只是做了个噩梦,惊扰到大人了。”
楚樱径直走进屋内,明亮的月光从未严闭的窗户缝隙透进来,将楚樱鲜艳的刺绣长衣照的如血一般刺眼。
“梦到过世的爹娘了?”
凌子崇道:“梦到了我爹,我们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与我说说?”
“只是一个梦罢了。”凌子崇下意识地回避了楚樱的目光,他从未将自己的家事说与旁人听,但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楚樱已经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丝毫没有要走的打算。
楚樱不是个热衷于交谈的长官,有时候她的动作就已经代表了一些无声的意思。
凌子崇长长地舒了口气,内心终于下了决定,缓缓说道:“河洲凌氏是铁荆国当地的一个豪门贵族,我爹原本是凌府的童工,他小的时候,当地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瘟疫,凌家家主的儿女几乎死绝,只剩下一个小儿子,跟我爹同岁,家主怕小儿子孤独,便让我爹做他小儿子的玩伴。后来老家主去世,小儿子做了新的家主,念及旧情让我爹做了府上的账房先生,虽说表面上有主仆之分,但让我爹掌管凌府上下所有吃穿用度,其实心底已经将他视作手足。
我娘在我记事不久就染病去世,一直是我爹将我拉扯大。他想报答家主的恩情,知道凌家以河运贸易为生,奈何那一场瘟疫后凌府损失了许多经商的人才,后来又赶上战乱,人手一直得不到补充,于是想让我攻读算学,研习经商之道,像他一样为凌家做事。”
楚樱问道:“所以他把你送来了南国?”
“不错,南国不似铁荆,将人按士农工商分为三六九等,这里无论是经文、行商,还是编织、农学,都能在各学府中有一席之地。来南国求学自然比跟着当地的账房先生学到的更多。”
“但我记得,你是个武科生。”
“不错,我后来没有选择算学。”
凌子崇从新上漆的柜子里取出两个杯子,又把睡前掌柜送到门口的茶壶取进来,里面是早已凉透的茶水,但这对于凌子崇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他掌心内力稍一运转,冰凉的茶水很快升腾起了一阵热气。
“大人深夜造访,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