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青还想再谈,一辆军用吉普滑到医院门口,白底牌照上一串触目惊心的0。
何东率先反应过来,为他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关廷彦表情凝了凝,躬身钻进去。
吉普车驶向目的地,隐溪茶楼,作为滨城最有历史的茶馆,白尾马头墙,颇有徽派建筑的遗韵。
他被带领着走入一条长廊,古色古香,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非常淡雅的焚香味。
关国栋没有穿军装,着一身黑色连襟盘口服,极为舒展,他银丝满头,身子骨却高大硬朗,双目深邃,炯炯有神。
伫立在假山池边撒了一把鱼食。
关廷彦脱了鞋,坐到茶桌的蒲团上,他身体崩得笔直,像一把悬而未落的剑。
“爷爷。”
关国栋笑着嗯了一声,坐回他的对面的茶桌,“廷彦,约你可不容易。”
关廷彦没吭声,他拿起木夹夹起一支紫砂壶茶杯,放到沸水里煮满半分钟,再拿出来,往里面倒满茶水,双手呈到老爷子面前。
关国栋右手边还有一个矮桌,上面摆着一盘围棋的残局,已经杀得两败俱伤,胜负难辩。
关国栋饮了口茶,示意他上前来琢磨琢磨这盘残局,关廷彦表情淡淡地端详,落子。
“你向来性子稳重,谋定后动,偏偏对程家那位独女很是不同。”关国栋摩挲着紫砂壶茶杯杯口,年迈深邃的眼窝里迸射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关廷彦不动声色,始终教人窥不出什么情绪,松了松袖扣,“白子输了。”
关国栋执着白子一愣,随即大笑,“还是年轻人有血性,你若是真对程莹有情,那就招她做小,正妻的位置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省厅的女儿,何文淑,出生名门、家世清白,只要你外面不闹得太过分,以后的婚姻还是很有盼头。”
关廷彦起身,抓了把鱼食往水池中抛去,“我不娶。”
“廷彦,我抚养你,从你出生,留学,入职,数千万的成本,关家喂你多少,你就要回报多少,二十岁你独自一人出国赚到华金的第一桶金,回来却面对了父母和亲生弟弟的噩耗,关家发家至今付出多少血和泪,你必须忍辱负重。”
关国栋语气严肃,“联姻,联得是资本和地位,男女之间有情自然好,无情也不要紧。你要真想跟程莹在一起,程兴生狼子野心也不会甘于做关家的亲家。”
关廷彦动作顿了顿,眼里积蓄起冷洌暗流,“我对程莹…只是利用,废了曹复兴,姚程两家再无联姻的可能,华金斗姚家,斗程家都有胜算、若是联合起来,恐怕吃力。”
关国栋沉默,思忖半晌,他这位孙子爱藏着掖着,心思教人看不太透,天生一副神秘冷静的骨头。
老爷子挥手笑笑,“你向来有主意,我很少操心,那位何小姐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见,你可不许故技重施,将她赶走。”
关廷彦漫不经心,看着水里争夺鱼食的锦鲤,扑腾出的晶莹水花,“那取决于她。”
爷孙后续没什么话,关廷彦便起身告辞。
关家比之姚,程的家族企业,发家之际确实艰难,关廷彦青年时的遭遇并不温暖,反而是残酷的。
何东靠在库里南车门边等他,见他出来,毕恭毕敬迎上去,小声询问,“老板,没事吧?”
每次见完关国栋他的心情就算不上有多好,关廷彦坐上车,手支在下颌处,“程莹的胃总不舒服,你去查。”
没料到他第一句提的会是程小姐,何东愣了愣,垂首答应。
程莹在宁安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生就准备给她蝴蝶骨上的伤口拆线。
说不疼,是假的,她疼得龇牙咧嘴,可愣是没让院长给她加大麻药计量。
秦妍说,这就是母性。
程莹笑着没搭理她,她这几天一有空就旁敲侧击打听周玉的下落。
最终还是周秘书按耐不住偷偷来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