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中行船,天擦黑,就要停航。
巴东城有天然的一个码头,是泊船的好港。乘客可以自由上岸,天亮后返回船舶上就行,乘客吃喝玩乐消费,造成悬崖上的峡中小城,码头夜市繁华喧嚣。
冉秘书叫了一大盘油光莹莹的卤猪脚,差点让吴焜哈喇子流出;一大盘巴东特有的锅巴洋芋,馨香扑鼻,油汪汪;朱代表独自饮了一碗巴东苞谷酒,啧啧有声。
跟长官同桌,卫兵吴焜猛吃锅巴洋芋,这洋芋在柴火锅里炕成,掺了腊肉,特别好吃。吃到高兴处,朱德夹着一块有黄黄锅巴的烤洋芋说:“我吃过很多地方的洋芋,巴东这锅巴洋芋,我觉得最好吃。糯、软、香。”
旁边桌上,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客人笑道:“这位官长,您是没吃过巫溪县的锅巴洋芋,那香味,比巴东的,又有不同。”
朱代表挟了一坨猪脚放到吴焜碗里,吴焜问:“您在军长的宴席上喝太白酒、流杯酒,吃大蹄髈,也没叫好,怎么今天喝点苞谷酒,吃点烤洋芋,您反而觉得香呢?”
朱德抿了一口酒,笑道:“傻焜娃,那是在吃饭么,那是在工作呀。你看这个苞谷酒,是山上种的好苞谷,老曲子烤出来的,好香呢。等你长大,能喝酒了,你就知道了。”
小小的巴东街,吊脚楼崖边耸立、石板路斑驳,朱德与冉秘书并肩,见吴焜在向街边摊贩,打听他的照哥哥和叶子的下落,叹息“国泰民安何时能见哪!”
船到汉口码头。
上岸前,几人在浴房洗浴后换上了新军装。胡洪疆穿上新衣,皮肤也白了不少,吴焜近两月学号做警卫,晒太阳少了,个子长高不少,新衣一换,武装带,驳壳枪,腰上是亮晃晃的弹匣一排,英俊少年新鲜出炉。
朱德当先,冉秘书提公文包,胡、吴二人各提牛皮箱,上了码头。
码头满街都是军人,远处有枪炮声时常响起。
到了北伐军总政治部办事处,住进招待所里。朱德开言:“我们在武汉时间很短,此地正在激战,乱!我要到总政治部找邓演达主任公干,冉秘书陪着就行,小胡陪焜娃子到码头转转,晚上早点回来。”
万县城的对外界的联系,主要靠电报局,电报局有一条从上海经武汉到重庆的电报线,万县政界、军界、外国银行和金融集团均依靠这条线与外界联系,互相保密,就跟瑞士银行一样,为客户保密。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万县新闻界,则依靠电报局一台硕大的收音机,收听全国各方的电台,记录下来,刊登在报纸上,作为新闻。
杨森另有数台小型无线电台与外界和各主力师联系,但波频不长,信号不好。外界消息主要是依靠军部的收音机、电台收听。
电报房里有两个班,均为上尉排长以上军官,多为“海龟”。一班是电报,昼夜值班;二班是时政班,凌晨开机,晚上收机,间歇性工作,原因是怕长时间开机,烧坏机器,一旦机器故障,小毛病自己解决,大问题还要从上海请人来,耗时费力。遇到时局紧张之时,两人一组记录,昼夜不停。
北伐军兵锋锐不可当,武汉城危!这次,杨森虽痛惜收音机的三天长时间工作,仍不停机。
电报房隔壁的军部作战指挥室里,乌烟瘴气一片,杨森独倨在上海运回的法国沙发上,面对墙上的中国地图,愁眉深锁。地图上,北伐军进攻的红箭头,踯躅在长江沿线,一片代表北伐军的红色和代表北洋军队的蓝色堆积、交叉在武汉、南昌、九江一线。刘建藩、曾述孔、包晓岚、范绍增、周介眉等军部大员,或躺或坐在室内各处。
刘建藩参谋长从椅子上爬起来,拿着指图棍指着武汉说:“我认为,北伐军与北洋军之战已经到了决一雌雄的关键时刻。自古长江沿线战事,必占上游,守上海,必守南京;守南京、南昌,必守九江;守九江,必守安庆、芜湖;守安庆,必守武汉;上游失,则下游城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