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末,鸡鸣晓旦。
衍之还未睁开眼睛,近在咫尺的热度便隔着中衣传到了皮肤上,半个身子都被压得酸麻。脑袋意识到这来源究竟是什么之后,衍之倒吸了一口冷气,艰难地转头去看睡前还好好呆在他的位置上不动的顾轻尘。
她素来知道顾轻尘睡觉不甚老实,却未曾想到哪怕回了宫,这习惯也未曾纠正过来。顾轻尘几乎整个身子都死死地压在衍之的一侧肩臂上,两只手还不忘拉住衍之的手掌,看起来睡得颇为安心。
衍之就这么静静看了一会儿顾轻尘睡着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试着将身子移出来,却并未扯动,只好这般躺着,无奈地看着外头的天色和房内的刻漏,默默在脑海中预先安排今日要做之事。
好容易等到了寅时,衍之才轻轻将顾轻尘推醒,轻声唤道:“尘儿,该起身了。”
顾轻尘在被褥上蹭了蹭,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姿势也没有多意外,只是自然地放开衍之,睡眼朦胧地道了一声早,看着衍之起来活动身体,才后知后觉悄悄红了耳根,上前拉过衍之的臂膀看了看,才放下心来,噗通从床榻翻身跳下,蹬上云靴,让衍之替他着了簪导革带,自己将朱红深衣整理妥当,只稍稍漱了口,又洗了脸,并不如何挽发,只将青玉小冠粗略戴上,便向衍之看去。
衍之动作麻利得紧,不甚易戴的乌纱如今也戴得熟练起来,再不必小心翼翼免得将软带塞到帽下去,她这边动作飞快,余光也不免向顾轻尘看去,见顾轻尘整肃完毕,便停下抓紧时间整理床榻的动作,先打开房门左右瞧了瞧,才招手让顾轻尘一起出来:“我不便送你出去,左右至阳殿你自己也是熟的,待你回了西暖阁,记得叫水生替你将身上再打理一番,再用早膳。”
顾轻尘看了看仍挂着明星的天幕,轻轻应了一
声,他自己也知道其中的关节,既然同衍之放开了些心结,也就不执著一时一地的相处,只是道了一声小心,便趁着内宦们尚未起身,转身安步朝养心殿行去,背影挺拔如松,却劲瘦如竹。
衍之看着顾轻尘远去的身影,直至借着月光和廊下的幽光再也瞧不清顾轻尘,才急急忙忙地锁上房门,脚步匆匆地朝长乐祁阳八品佐参军事的院子走去。
朝官的住所与内宦的住所不同,即使长乐祁阳挂的是八品官衔,在至阳殿,也是有正儿八经的院子,虽小了些,比起衍之六叠开外的卧房却不知宽到了哪里去,只是因在衍之房中议事习惯了,长乐祁阳才常常蹭衍之的卧房商议,衍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往长乐祁阳院子去了,衍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只是想归想,衍之脚步却并不慢了半分,没一会儿便冲到了长乐祁阳房中,正赶上长乐祁阳刚起,在院中洗漱,星光在铜盆水面上映得莹白。长乐祁阳见衍之来了,随手将帕子往盆里一甩,星月便被搅得破碎动荡,在铜盆中晃晃悠悠,洒落满盆细碎的反光。
“这般早,送走顾轻尘了?”
长乐祁阳神色戏谑,只看着衍之打趣。
衍之视线在水盆上停了一瞬,很快便将它抛在脑后,只看着长乐祁阳,也不搭理他的话,叹气道:“你惹出来的麻烦,可得你自己收拾。”
长乐祁阳莫名其妙,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神色也微不可察地严肃起来,看了看四周,沉声问道:“什么麻烦?可是锦……”
长乐祁阳没将话说完,只严肃地看着衍之,心里不知道转过了多少个念头,一时间连如何在脱身之前再刺杀谢麓一次都想好了,却见衍之摇摇头,叹气道:“你也别想太多,是旁的事。”
说完,衍之便将秋少常要做顾轻尘伴读的事说了,长乐祁阳愣了愣,干笑
道:“这、这倒是巧。”
“巧是巧,麻烦可不小。”衍之也犯愁,终究只是摇摇头,“秋少常明日便要进宫,你最好今日便想出个理由,既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