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尊道：“我不过是业力牵系下的一点佛识痕迹，本该随着陆云峣的神识离去，却又被丈二金身罗汉唤醒，替陆云峣支撑这具色身。人若入定，被人唤醒，色身念力牵系，神识自然会回归。”
水月尊者道：“陆云峣的状况，似乎与入定有所不同。”
法尊道：“水月，我问你，佛魔何别？”
水月尊者道：“佛魔本无别，果报愿力不同而已。高踞佛殿之上者，未必是佛者；破尽清规戒律者，未必是魔者。有佛，自然会有魔，如同中原道家之论，有练气者专门提纳罡气，就会有邪祟专门寄生浊气，如此方能阴阳平衡，万物圆成。”
法尊面带赞许，说道：“陆云峣的状况，乃经逢巨变，走火入魔之症。人皆有识，向善为佛，向恶为魔，如今他的灵识善恶双分，佛魔共存。其依附佛缘而生，到底悲悯，曾以恶识行善事，解救身中吊命蛊之人，却又因善事陷入绝境，故而心灰意冷，一念成魔，遁逃而去。佛魔既然无别，佛识魔识离体的原理自然趋同，唤醒入定的方法与唤醒魔遁的方法，也无二致。”
水月尊者道：“可是，一般入定佛者，外力可以唤醒色身，以念力束缚灵识回归；但陆云峣以魔遁方式意识离体，却无法唤醒。”
法尊道：“你们唤不醒他，正是因为我的存在，以佛识痕迹承受了色身念力，故而他的神识，不得回归。”
水月尊者道：“你与他本是一体，念力所及，加于汝身，亦等同于加于彼身，而你的佛识，又不足令色身恢复清醒；由此看来，恐怕他永远醒不过来。”
法尊道：“抹去我最后的存在，念力自然会加在他身上。”
水月尊者面带迟疑：“法尊，这···弟子下不了手。”
法尊道：“你再不忍教我再遁轮回苦海受苦吗？”
水月尊者道：“你已轮回，怕是无处可遁。”
法尊道：“我亦曾惊诧，既然灵识轮回，为何我还会存在于世，沉眠于陆云峣的意识之中。但日前，亲历丈二金身罗汉圆觉之时，忽然顿悟，我本该圆满，却因色身孕生色识，不得解脱。替我入轮回者，乃色身之识而已，你抹除我的佛识之后，慧光失却，才会真正解脱。”
虽然佛理艰深，但水月尊者修行十年，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说道：“只是可惜了法尊数十年的苦修。”
法尊道：“我以摩耶术强行开启缘缠井那一刻，就该消散；留存偌久，何须恋栈。”
水月尊者道：“佛陀解脱为至上佛，却留下执念化作的佛舍利，原来佛识早已圆满，舍利子以色身之识存在而已，解脱之道，端的深奥，还请法尊开示。”
法尊道：“非大功德，不可以色身代替执念留世，教本识解脱干净，故而唯有高僧才会留下舍利子。我原不敢痴心妄想，有此功德，亦未曾作下大功德，竟然也生了色身之识，直教人惭愧。”
水月尊者道：“法尊保住吐蕃，使之并入诸夏版图，虽一时绸缪，但千秋万世之后，必然惠及吐蕃数十代所积、巨万亿普罗众生，此等功德，岂可言小？”
法尊道：“惭愧。恳请水月帮我解脱。”
水月尊者道：“法尊毕生参悟地藏菩萨道，唯独放不下对吐蕃众生的慈悲，情愿自堕轮回，已历数十世之劫，犹能与后世轮回色身相见，此等愿力，代表极大功德。弟子惭愧，无能驱逐法尊于色身之内羁留。”
法尊忽然笑道：“我常教诲你，‘求人渡，莫若自渡’，如今竟陷入‘知见障’而不自知！我曾与缘缠井内见过数十代自己的转世色身，依然放心不下，唯恐不能完成天命，所以寄附色身，是为不得解脱之本。”
水月尊者双掌合十道：“希昙无量。”
法尊双掌合十：“本自无一物，何必惹尘埃？本识不去，业力难消；色身不修，焉能圆满？”
心中澄明，再无挂碍，灵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