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时钟指向了一点,杨筱雪却没有丝毫睡意。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天来所发生的事情像电影一样来回播放着,始终也理不出个头绪。她发出一声长叹,命令自己立即睡觉。
“明天,明天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来!”
早上,杨筱雪匆匆起床,匆匆梳洗,匆匆钻进她的坐骑。时间刚过六点,马路上行人和车辆都很少,宝马车风驰电掣,直奔精神病医院。下车后,杨筱雪穿过一排绿茵长廊,疾步走向住院部。
住院部位置极佳,依山傍水,不仅空间宽阔,景色也很别致:绿柳依依,丁香楚楚,梧桐撑起了巨伞,水榭缭绕着云雾。杨筱雪暗暗称奇,这哪里是什么医院,分明是休闲养老的好去处。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前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口号声: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杨筱雪一怔,想起昨晚吴飞龙说的话“他每天都起得很早,在院子里乱喊乱跳狂奔不止,即便是刮风下雨,即便是飞霜飘雪,也从不间断。难道这不是一道风景线吗?”不由的皱起了眉,暗暗道“我倒要看看,他这道风景线到底隐藏着什么货色!”
杨筱雪循着喊声赶过去,恰好看见在活动场上乱喊乱跳的李英杰。他穿着脏兮兮的蓝白相间的衣服,灰色裤子,灰蒙蒙的球鞋,脑袋光光的,脸庞黑黑的,边跑边用衣袖胡乱擦拭着脸颊和脖子上的汗水。杨筱雪不由的一呆:一年前那个一掷千金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如今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也算报应了。但转念一想,又感到有些不对劲。他打死了人,被判了死缓,本应在铁窗内陪伴着脚镣手铐度日,本应在黑漆漆的枪口下铲土挑担抡大镐;可他却避开了那些苦寒之地,避开了那些苦差事,来到花园般的住处,享受轻松的康复生活,还算服刑吗?
“李英杰!”杨筱雪越想越气愤,身形一晃,一阵风似的飘过去。
却说梁天宇,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在双腿绑上沉重的沙袋,先到外面悄无声息地跑上一个钟头,待众人起床时,他已经是大汗淋漓了。他并没停止,只是变换了运动方式,由长跑改成跳跃,由跳跃改成挥拳,由挥拳改成踢腿,由踢腿改成翻跟头。他还有更多别人看不明白说不明白的活动,如横着走,斜着走,扭着走,转着走,退着走,爬着走,飘忽着走,交叉着走,倒立着走,同时伴随着怪声怪气怪模怪样的喊叫,惹得大家频频向他瞪眼睛皱眉头,一些脾气暴躁的患者还会对他破口大骂,有的甚至向他抛石块扔砖头。他对此不但不气恼,反而越加亢奋,越加精神抖擞,越加有恃无恐。这天早上,他正在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忽觉眼前一亮,一个妙龄女子兀自立在面前。女子长得好俏,也好冷,眼睛里射出道道寒光。
“妖精!”梁天宇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杨筱雪听李英杰喊她妖精,更加气恼,喊道“李英杰!收起你那一套吧!”
梁天宇边跑边喊“妖精!妖精!刘大姐救我!”
“站住!”杨筱雪又气又恨,拔腿就追。
说也凑巧,刘艺琼大夫昨晚在医院值班,此时正在外面散步,突然看见梁天宇一流烟跑来,嘴里还胡乱喊叫着,便迎了上去。
梁天宇看见了刘艺琼,如同孩子看见了母亲,气喘吁吁地藏到她身后。
杨筱雪听李英杰喊刘大姐救命,想起吴飞龙昨天说的,猜测这个刘大姐就是李英杰的主治医生刘艺琼了。
“这位姑娘,你认识李英杰?”刘艺琼好奇地问道。
“不不,”杨筱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来找人的,不过随便问问,谁知他张口就骂,也太气人了。”
刘艺琼回头看看战战兢兢的梁天宇,叹了口气说“唉,这孩子患了严重的神经分裂症,说话语无伦次的,还经常骂人,姑娘就不要和他计较了。姑娘要找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