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灿生离开这处洞穴时, 四周终于恢复了宁静。
不是伪装出来的安静,而是真正的平静。
没有蝙蝠振翅的响动, 也没有窸窸窣窣带着贪婪恶意的讨论声。
路灿生掐断了小蝙蝠的头, 随意将血肉模糊的毛茸茸一团丢弃在地上,只留下从它身上扯下的一双翅翼,仔仔细细地收紧了怀中。这翅翼被他从蝙蝠身上揪下来, 便自动自发地缩水、变小,不叫一丝一毫的血污沾染到他的衣服上。
肩胛骨处传来的疼痛令路灿生难耐地打了个寒颤, 再三确定此地再无蝙蝠后,他才信步走了几步,蹲下身来, 用手敲了敲一处石洞山壁。随着他的敲击, 他脚边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登时传来“咔哒”一声, 地面下陷开一个只容一人通行的小洞,路灿生当下再不犹豫,缩起身子钻进洞中,任由自己在洞中穿梭而过,直至落在一片松软的土地上。
这里是一处地窖。
数不清的木桶四处陈列,像极了酿酒师家的酒窖。
只是此处远居孤岛, 比起美酒, 倒是淡水更加珍贵。
岛上生活着众多“蝙蝠”, 无论是会飞的吸血怪物, 还是被缝住了双眼,与蝙蝠无异的人形蝙蝠,他们既然生活在岛上, 势必就要饮用淡水。
在小蝙蝠死前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路灿生十分高兴。
对于能够帮助花木野兽成精的帝流浆他势在必得。可他从王姐姐处得来的银票虽多, 用在这销金窟里却显得杯水车薪。路灿生很会遵守规矩——就像狼群中头狼才可以第一个进食、挑选配偶一样, 就像他弱小时,除了依靠娘亲保护,还要定期给兽群们献上血食一样。路灿生一向认为,野兽尚且遵守规矩,作为人,当然更要知分寸,讲规矩。
不服从首领的狼会被头狼撕得粉碎,随意侵入他们领地的野兽会被猫妈妈咬穿喉咙,路灿生想要在不破坏规矩的前提下、银两不足的情况中得到帝流浆,便只有一个法子。
那就是成为此地蝙蝠们的首领。
待他成为他们的头领,他的话便是他们的规矩。
而作为售卖品的帝流浆,便自然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路灿生美滋滋地陷入遐想,若是娘亲知道他变聪明了、会动脑筋了,肯定是要夸奖他的——如果他回家的时候,它还活着的话。
没有娘亲的孩子会被后娘虐待、打骂,吃不饱,穿不暖。即使路灿生没有爹爹,多半也不会有后娘,他也仍然不想失去自己的娘亲。猫妈妈虽然粗鲁凶狠,在他小时候总是贪求他的血液,将他咬得遍体鳞伤,可它到底用它的乳汁哺育了他,让路灿生得以在危机四伏的旷野中存活下来。
仍处于童年,却在幼年时期回忆的影响下很不爱受伤流血的路灿生很是头痛。哪怕受伤是他大意,流血非他本意,此刻他却不得不亲手做出令他无比痛恨的事情来。
路灿生右手探入袖中,摸出一排银针,精准迅速地扎入左手五指,碾磨之下又猛地抽出,任由五滴泛着浅金色的血液渗出指尖,被他信手一弹,又消散在空气当中。
十指连心。被刺穿了手指的路灿生却恍若未觉,直到血液离体,他才面露不舍,将伤痕累累的左手凑到嘴边,伸出舌尖挨个舔了过去。伤口不深,不多时便已止住了创口,不再流血。
路灿生又绕着这处水窖看了一圈,才满意地点点头,又从墙角处寻了一个已放空了水的木桶,钻进桶中,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沉沉睡了过去。
他躲在这处睡得香甜,楚留香却吃足了苦头。
似楚留香这般意志坚定之人,即使吃了苦头,也往往会克服隐忍,所以他无法释怀的苦楚,大多时间便来源于心灵。
有什么痛苦能比心灵所遭受的折磨更令人记忆深刻?
至少楚留香在见到那位妙龄女子被缝住的双眼时便再也无法忘怀。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