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已散, 红日复照。
滞愣的人群却依旧静默。
每一个瞧见这一幕的人都打心底觉得荒唐。关七消失,是否已经武破虚空?上天之上,竟当真有仙境?以人力对抗苍天, 又到底是不是障眼法——若真是这样,这种可以操控天象、控制人精神的障眼法,莫非还不足被称为神迹?
郑三太爷看着孟良宵,纵使心里清楚他不会有危险, 也不免长舒了一口气。眼下人员纷杂, 耳目众多, 郑三太爷却似乎已抛开了所有顾虑,手心托起一道浅绿光芒,凑到了孟良宵嘴边。
这光芒绝非“惊涛书生”擅使的“活色生香掌”那般具有炫目迷离的彩光,这一芽新绿极浅、极淡, 同时也具备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新绿初现,郑三太爷脚下将将破土的草木便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形势疯长,直到孟良宵吞下那抹清光,一息之间,这随处可见的低矮小草便长到了与人膝盖同高,且泛着幽绿,在无风的环境下轻轻摇摆着草叶。
于是无数人的目光便从郑三太爷那只丝毫不见往昔枯瘦、干枯的手挪到地上的草木上, 又自草木移到郑三太爷身上。这些目光间有恐惧、惊疑、欣喜、尊敬, 但其中最热烈的一道, 便属于赵佶。
郑三太爷转过头去, 礼貌邀约, “官家, 可愿入内一叙?”眼中映进这仙翁白皙红润的面容, 赵佶心神激荡, 憋红了脸,张口语言,却恨自己此时笨口拙舌,只得重重点了点头。
今日本是最平常的一个春日,却因种种境况,变得格外与众不同。这半日来,影响京中局面的会面很多,比如孟良宵在流霞居会见关七、诱使关七与温小白、雷纯母女相见,更似此刻,郑三太爷约见道君皇帝赵佶。
诸葛神色复杂。他多次救驾于危难之间,当年亦拥戴有功,是以赵佶登基后,便封他做了“六五神侯”。可他既能教授出四大名捕那样的弟子,足可见其为人刚正,光明磊落。他在江湖庙堂均有很高地位,智慧超凡,一身武功修为登峰造极,却唯独做不到一件事——至少不如旁人做得好——那就是曲意逢迎、阿谀奉承。所以他的忠言逆耳、苦心劝谏落在赵佶眼中,便成了不识抬举、恃宠生骄。
他神容清癯,脸上虽布满皱纹,亦不难看出其年轻时的丰神俊朗、意气风发。他伴在赵佶身侧保护官家,这位学究天人的神侯此刻竟觉得自己多余非常——因为郑三太爷在此,普天之下,又有谁能伤得了皇帝一根毫毛?
蔡京傅宗书在下首蒲团上盘膝而坐,赵佶面貌端庄、正襟危坐,板板正正地将自己多年来养尊处优所养出的肚腩垫在双腿上,即使已枯坐了大半时辰,仍旧不吵不闹,期待着郑三太爷的召唤。
将天下至尊的天子和权势通天的蔡太师、傅丞相晾在一边的郑三太爷正在做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将诸葛小花叫到身边,递给他一卷书册,示意其翻阅,而后便老神在在地坐在摇椅上,眯着眼睛,任由摇椅轻晃,似乎已陷进梦乡。
诸葛接过书,以眼请示官家,待见到赵佶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一切听从郑三太爷吩咐时,才翻开书册。这书册很薄——甫一翻开,诸葛小花甚至还有几分闲情逸致去鉴赏这独特的纸质,可当他翻开写有字迹的第一页时,他甚至要双手托举,才不至将这书册砸落在地上。
墨凌百两,纸逾千斤——非但是此时诸葛在这罄竹难书的字字血泪中所体会到的心酸苦楚,更是在陈述着一个简单、明了的事实——似诸葛这般武艺修为,不过翻阅几页,便已拿不动这册书了。
诸葛不动声色地换了一个角度,以不敬的姿态背对着官家及他的两位爱卿。顷刻间,他脸上的皱纹更多、更密,他在这样的“证据”之下,不得不去思索,他一直敬重、以为其只是受奸佞蒙蔽,实际上仍旧是个好皇帝的那位官家,究竟是否真这般荒唐。这样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