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已经不必再猜。
因为那名拖拽着一个人, 任由对方全身陷在泥里的人灵巧得像是穿梭在雨幕中的雨燕一样,一来到破庙外,便恭敬地跪在地上, 向病公子回禀道:“属下花无错,向楼主叩安。”
这世上有许多楼子, 自然也有许多楼主。可在这汴京城里,能够被称为楼主的便只有那么一位。统官民两路、管正邪两派、辖黑白两道的金风细雨楼的总瓢把子,“梦枕红袖第一刀”的苏梦枕苏楼主。
这位举手投足间便能搅动风云的病公子并不倨傲, 反倒淡淡地说道:“虚礼行之何用?你若心中敬我, 自然不必奉承,你若心生反意, 便是日日焚香叩拜, 也于事无补。”
花无错被他话中含义惊得心头一跳, 急忙起身,口中连声称是。
孟良宵却已经看向被花无错一路拖来,正瘫倒在地上的余无语。“叛徒。”他忽而叹了口气, 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过分年轻的平凡面容,他眼睛晶亮, 一种天真又充满灵气的灵光冲散了他容貌的平凡,让人只顾得上去瞧他的眼睛。他脸上充满期待, 望向病公子, “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叛徒, 公子,可以把他交给我处置吗?”
他的话当然属实, 他当然对叛徒充满了好奇。可大概是他眼中那种直勾勾的恶意太过明显, 以至于王小石看向他时, 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因为他眼中的残忍简直像极了单纯的孩童,那种充满了直白的恶意、不带丝毫掩饰的残忍,往往最能伤人。
“可以,”苏梦枕道:“待我审完他。”
孟良宵雀跃起来,几乎像个孩子一样欢呼出声,谁也没有看出他右手食指究竟是如何发出一道流光的,但那光芒却又真实存在,自他指尖激射而出,“嗤”地一声没入了昏迷的余无语的眉心。
被花无错点了重穴而昏迷不醒的余无语当即抽搐起来,他犹如犯了急症的病人,四肢不断抽搐痉挛,豆大的汗珠滚滚自脑门冒出、滑落,竟比雨珠还要密。
“睁开眼,”孟良宵笑眯眯地吩咐,“公子问,你答。”余无语的眼帘“刷”地一下掀开,似乎全然没有醒转时的迷茫和惺忪,只是呆滞地望着虚空中的一处,茫然地答了声是。
苏梦枕冷冷看着他,显然已经发现了他目前神志不清,受制于人的特殊状态。于是他问道:“我一向待你不薄,你是与我们几个一同患过难、创帮立道的老人,你为何要出卖兄弟?为何要勾结青衣楼,将六个分舵四百余人卖给六分半堂?你为何要这样做?”
他声音极冷,脸带霜寒,显然心中并不平静。
若是余无语神志清醒,是绝不敢看向他犹如两朵寒焰的眼神的。但他此刻只知道诚实应答、老实回答,于是竟显得十分硬气、十分滑稽,他说道:“为了荣华富贵!青衣楼虽倒,却家大业大,财富数不胜数,霍老头只要稍微漏给我一点,便足以让我衣食无忧。公子,烧杀抢夺你要管,奸/淫掳掠你也不让做,我在楼子里这样多年,所得竟不如在六分半堂这短短一年里来得多!”
听他话里意思,竟是在霍休找上他之前,便已有反叛之举。
白愁飞和王小石听在耳中,只觉得心绪复杂。若是往昔,他们也不肯相信,竟真有人能够为了一夕荣华、几分富贵便背叛兄弟、背叛理想。可如今他们已懂得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道理,已知道人穷难免就要气短。所以他们仍旧鄙夷这叛徒,却也并非全然无法想象他的难处。
“很好。”苏梦枕听了他的解释,点了点头,“清誉你不要,情义你也不要,古董,你的确比我想象的要大胆许多,是我小瞧了你。”
余无语当即低低笑了起来,“公子,你只知道我叛了,却不知道……”
他话还未说尽,花无错已经动手。花无错低首,身上背上劲弩机关齐发,射出漫天涂有奇毒、冒着蓝光的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