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队巡逻的金兵……怎么还没到?
耳边远远地,仿佛听见一道接着一道,人体落地的声音。
……好利落的杀人手法。
越归翼含住胸中最后一口气,站到一半,还是痛得倒了下去。
他支撑着,一边爬,一边抹去身后的痕迹。
眼睛烧得好烫。
脑子也转不过来。
……为什么没有金兵来拦?
越归翼懵懵懂懂地半爬带走了好一段,懵懵懂懂地,滚进一个草丛。
“归翼,醒醒,世叔来了。”有人喊他。
越归翼睁开眼,一只不染尘埃的白金色长靴,携着黎明微熙的曙光,落进他染了血色的眼底。
‘元帅担心靖北王声东击西……’
越归翼用尽全身力气,蓦地腾起,跌倒在那靴子跟前。
他伸出扭曲光秃的手,尽力去够,烧得灼烫的喉管哑声道:“世叔,我在……”
那靴子猛然后撤。
越归翼还在茫然,剧烈的疼痛便斩腰而来,将他一脚踢飞!
落回那耗费一夜在爬出来的巨坑前,越归翼余光看到,男人怀里,抱着个眼熟的昏睡孩童。
‘他好像说了句什么话。’越归翼高温的大脑迟钝想道。
他双手本能紧抓坑壁,减缓坠落的速度,然而滚动间,一条树枝在不经意间,猛然扎透他的肺叶!
窒息、呛咳,纷涌而上。
“咳、咳咳、咳……”
直到越归翼坠至坑底,意识消散、呼吸彻底断绝的最后一瞬,总算茫然地想清。
他说的是——
“真丑,哪来的剥皮猴子?”
——这是越归翼第二次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盛年陡然睁眼。
胸膛剧烈地起伏。
室内明亮,月色耀来,窗外是立夏的初雷阵雨。
盛年掀开被子,本能想要起身,脊柱却传来剧痛,下半身使不上力。
盛年这才恍然记起,就在今天的黄昏,长生种提前药性减退,他成了个只能卧床的瘫痪。
盛年反应了一会儿,去够床头树大夫留给他的止痛药。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梦。
不。从十一年前的七月十五后,他就再也没有睡过。
今天怎么会睡着?
盛年想道。
无端入睡前读的书,也还在他的手边。
——‘你说你不会让我得逞?你不会恨我?’
——‘好啊、好啊。’
——‘越归翼,有本事你就什么都不要恨。’
——‘否则,你记得越深、恨得越深的伤,就越早找上你!’
盛年仰躺着,倏尔抓紧掌中薄被,发出一道恶鬼般的森冷低笑。
他慢慢地、缓缓地,带着无尽恶意地念道:“玉……”
杀意蓬勃,充斥屋内每一个角落。
盛年又一次低声诵道:“……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夜还很长。
苦而谧,谧而黑,黑而长的夜。
再长,盛年也得熬过去的夜。
夜还很长。
长而黑,黑而谧,谧而苦的夜。
苦得有些人,熬不住的夜。
熬不住苦夜的人,从暗处袭来,骤然袭向床上默诵的人!
手挥五弦。
九阴白骨爪。
摧心掌。
摧坚神掌。
大伏魔拳……
每一动皆为致命杀招,每一个杀招都出自《九阴真经》。
招招狠戾,绝不留情!
盛年寡淡道:“我一直在想,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这个胆量动手——完颜康。”
他分明是个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瘫痪,却百无聊赖,仿佛贴身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