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打得淤青断骨的身体上,皮肤坑洼鲜红,经络青紫如蛇凸起,渗出透明的脓液。
瘦瘦小小,甚至手上脚上,全没指甲。
“呕!”
“怪物!怪物!!!”
“好恶心!”
坑顶举着火把的金兵看不清坑底的情况,生涩地用宋话喊了一句“别吵了”。
待火光散去,周围的孩童,已经全部散光。
越归翼身侧,只剩下一具被咬破喉咙、渐渐冰冷的尸体。
杀死一个人吓不走他们,倒是这副尊荣,把人全吓走了。
有趣。
完颜宗弼为了防止父亲把他救走,拔去他的指甲,特意找了药喂给他,使他全身无力,并让他变成这副谁都认不出来的模样。又留着解药,打算等父亲攻城的那天,让他复原,好拿他做人质威胁宋军。
全身皮肤,都遍布火辣辣的剧痛。
浑身使不上力气。
刚才还被打断了右腿的小腿骨。
左脚的大脚趾好像也碎了。
肋骨是不是也断了一根?
身上的热度也更烫了。
但必须用王妃教过的口诀,压制长生种的药性。
否则,一旦引起完颜宗弼的注意,以长生种的诱惑力,下一个被剖心取种的,就是他了。
越归翼再次转向,看向面前这竖直的,难以攀爬的路。
朦胧迟钝的脑中,思索着逃走的办法。
‘今天金人巡逻的时间,怎么早了半刻钟?’
越归翼隐约听到,坑顶的金兵在用女真语讨论。
“前营怎么忽然亮了?”
“靖北王孤身潜入大营,被元帅拦住了!”
“元帅担心靖北王声东击西,叫我们加大对这十个坑的巡逻力度!”
“怕什么?整个大营只有元帅自己知道真正的靖北王世子在哪个坑里,何况——”压得很低很低,“还准备了替身!”
坑内一片寂静。
‘必须趁着今夜对坑里这些人的威吓,在天亮前爬出去。’
越归翼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心想。
‘完颜宗弼下的药,药性一天比一天烈,等到了明天早上,恐怕站都没力气站起来。’
越归翼找定了攀爬的路线,就开始爬。
浑身无力,全身剧痛,满身是伤。
天很黑,看不见上方的路。
雨势渐大,冲刷的雨水改变了白天时观察到的路线。
坑壁有松软的泥土,容易让人一脚踩空;也藏着尖利的石头,才摸上去就刮出满手鲜血。
还有雨。泥泞的、湿滑的、打在身上越来越重的雨。
坑顶金兵巡逻的火光,时不时扫过。
伴着雷声,坑底被怪物吓得缩在一起的上百个孩子,听见一声声,重物拖曳着坠地的闷响。
一声比一声,间隔的时间更长。
直到最后一次以后,太长太长的时间,没再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越归翼用上最后的力气,翻上坑顶。
他微弱地呼吸着,仰躺在坑边,看着天上的月。
雨水灌进他的眼睛里,又从他的眼角流出来。
变作血色的雨珠,流出来。
‘……痛。’
先前掉下去的次数,太多了。
“归翼怎么这么怕痛?不就是不小心多剪了你一点点指甲吗?”
“比卖糖葫芦的房老太家的曾孙女还娇气!”
大概是烧迷糊了,越归翼的脑中,响起了赵旉和宫九打趣的声音。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叔父!”
“赵旉!你可是太子!这么快就认错?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笨老九,胆敢以下犯上?还不快给你归翼叔父道歉?”
‘……好痛。’
越归翼努力弯曲了下手指,喉管里仿佛烈火焚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