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线希望道:“你想要我怎么做?我什么都可以做。”
衣公子显然叫他说得愣了一愣:“我能要你做什么?”
他哑然失笑:“顾大人,你记清楚自己的处境。你被傅宗书用一粒珍珠卖给了我,稍后你的卖身契就会送到我府上。
“顾惜朝顾大人,你现在一无所有,没有妻子、没有归处、没有身份,甚至你自己这个人都不是你的——你是一个生杀大权都握在我手中的奴隶。
“这样一个你,顾惜朝,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值得我利用你的地方?”
‘你没有用。’
有什么话比这更能给顾惜朝致命一击?
“……为什么?”
顾惜朝浑浑噩噩,又回到了那一天,八师巴手中的信纸摇摇摆摆,覆到他的眼上。
他不住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衣公子道:“什么为什么?”
顾惜朝仍伏首对着地面道:“为什么放我走?为什么写信给八师巴,让他放我走?”
衣公子剥橘子的手顿住。
沉默了数息。
“是啊,为什么?你提醒了我。”衣公子缓而凉地,慢慢地道,“我为什么,要用一个背叛过我的人?”
没有解释。
反而岔开了话题。
顾惜朝寒冷的心头蓦然涌上一股酸意。
……他对我还有旧情。
顾惜朝知道。
他早该知道。
盛年这个人,看似冷血无情,可一旦日久天长,走进了他心里,他就比谁都重情,比谁都……心软。
盛年、盛年!
“因为,”顾惜朝道,曾最自卑也最自傲的人,拿自己最不堪的腐肉烂疮作为筹码,展示出来叫他链子的主人观赏,“因为我一无所有、无处可去——”
他的头慢慢低下,一直磕到地面:“我求你用我。”
“求求您。”他乞求道。
如瘸腿的流浪老狗哀哀吟叫,乞求一根被人啃过的烂骨头。
车厢内一阵沉默。
衣公子长长、长长地叹气:“真可怜啊,惜朝。”
他这样说,语气却寡淡至极,不含丝毫怜意。
听在顾惜朝耳里,却是:他终于又如从前,叫回了自己的名字。
衣公子道:“你要我用你,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个人向来刻薄、记仇。”
顾惜朝道:“请说。”
衣公子道:“我可以用你,但我不会再信任你。”
顾惜朝喉头卡刺,艰难道:“就算您不再信任我。”
衣公子道:“你知道我用人的习惯,也分成三六九等。上等的下属重用,是当成心腹培养教导的重用;下等的次品随意用,是当成消耗品来用,连性命也是我布局时的一部分筹码。你从前是前者,以后就都是后者。”
顾惜朝会意,伏地恭顺道:“请您尽情用我,就算您拿我的性命当筹码。”
衣公子道:“我这个人,占有欲很强,你既然自己送回到我眼中来,以后的一辈子,就做好被我冷待践踏、还要给我当牛做马的准备。”
顾惜朝恭恭敬敬道:“惜朝——不甚荣幸。”
衣公子道:“你若再背叛我第二次……”
顾惜朝道:“不会!”
衣公子轻笑一声,道:“有的是人,要割了你的头颅,到我面前来请功。”
他最后道:“好了,起来罢。跪着做什么。我与你虽然不再有信任与被信任的关系,但还有一层买卖关系在。
“顾惜朝,我懒得再想你留在我这儿的目的是什么,但我留给你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我那一粒从傅宗书手中将你买下的珍珠,管你偷也好、抢也好、花钱交易回来也好,等你哪天想从我这儿走了,就将那蓝珍珠放到我桌上,我便撕了你的卖身契,与你银货两讫,从此江湖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