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皱眉,嫌弃地“啧”了一声,“学得不错,下次不要再学了,我的语气没你那么恶心。”
司露就当没听见。
散兵听上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了一句:“……利用我可以。”
没有了下文。
司露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法则中的“真实”在作怪。
他只能说真话,但他可以吞下未尽之言。
比如——利用我可以,利用踏鞴砂的人,不行。
利用我可以,为了利用我去伤害他们,不行。
司露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口。
散兵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更何况,多托雷所做的一切,让我前半生的所有愤恨与复仇都成了一个笑话,愚弄,远比利用可恶百倍。”
司露注意到散兵的用词,“前半生”。
散兵将自己的人生分成了两个阶段,在他心里,这两段历程有一个鲜明的分割。
——被他视作改变自己人生的东西,会是什么?
司露几乎瞬间跳了起来,动作幅度相当夸张:“神之眼!”
面前的散兵被她喊得一怔,连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个阿贝多也朝这个角落看了过来。
司露带着些激动地比比划划到:“神之眼!我是说……你的心的素材,其中有一个肯定是神之眼!”
梦境的主题是“愿望”、法则是“真实”,但最初被建立起的目的,却是将司露将“神之眼”与“心”联系起来的想法。
这是一切梦中之物衍生的基底。
以神之眼做材料,炼成人偶之心,从此在散兵心中,那颗神之眼才会成为心。
——更何况在他心中,他的神之言是如此重要的存在,重要到足以成为他人生旅程上的“分界线”。
司露瞥了一眼面前的散兵,他的胸口还没有挂上那颗神之眼,于是她一把拽住他,“快,带我们去你获得神之眼时候的……场……景……”
司露从未见过散兵如此糟糕的脸色,他急急地伸手似乎想要让她住口,又沉了脸想要停止自己脑内的思绪——但在司露话音出口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下意识地就已经将记忆拉回到了那一幕。
仿佛触及到世界最底层的禁忌般,眼前的一切骤然陷落。
虚幻的梦境片片破碎,真实的世界分崩离析。
司露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的地面在瞬间倾颓,她仿佛在那一刻坠入了无尽深渊,急速下坠造成的巨大气压将肺部空气倾数挤压,她连叫喊的本能都被压制,只能惊恐地任由自己无尽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缕清风托住了她的身体,她的坠势一止,双脚重新踏入实地。
司露睁开眼,重新站在了实验室中。
两只阿贝多、一只正在冒烟的坩埚、实验室中成排的诡异“素材”,还有站在她面前的宽帽少年。
……发生了什么?
司露有些茫然。
她似乎……忘了什么?
“更何况,多托雷所做的一切,让我前半生的所有愤恨与复仇都成了一个笑话,愚弄,远比利用可恶百倍。”
面前的散兵抱着双臂,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强烈的既视感让司露盯紧散兵:……她是不是,曾经听过这句话?
她的感知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疑惑于这强烈的既视感,另一半在如常地分析散兵话中的意思。
“前半生……神之眼……”她听到自己呢喃出声。
散兵顿了顿,“神之眼?”
他从自己胸口取下常年挂着的那颗绿色神之眼:“你说这个?”
“啊……?”司露看着散兵手中的神之眼,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她下意识呢喃道,“……这,什么时候……出现的?”
散兵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他淡淡地看着她,语调平静,“一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