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生,一念死。
不久之前,她们还能站在一起共患难,不久之后,她的命便系在了沈斯予的手里。
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阮檀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如果她能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她必然不会倾尽所有灵力为沈斯予分担压力,留一线生机。
可说什么都太晚。
沈斯予单手举着她走到石室最中央。
起初阮檀音还有挣扎的气力,到后面只剩下一阵阵眩晕。头顶硕大的夜明珠散发着彩虹色的光晕,变成绚烂的光点,铺天盖地都是晶莹璀璨的小蝴蝶。
也许这就是濒死的感受,阮檀音越发觉得这游戏做得精细,连这一点都做的极度逼真,虽然是依赖生物电。
虽然但是,做得很真,下次别做了。
恍惚间,有什么东西清泠泠地响了起来。
叮铃——叮铃——
那绝非阮檀音的错觉,因为沈斯予扼住她脖子的手突然松了下来。这一放松,倒给了阮檀音喘息的机会——字面意思的喘息,她抓着沈斯予的手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同时垂眸看向声音来处。
那只雕了蛟龙纹的铃铛缀在她衣角上,随着沈斯予的动作晃来晃去,在密不透风没有活物的密室里,成了唯一的声源。
澄黄色的铃铛脆生生地响,沈斯予进入囚牢之前给她的铃铛,竟成了她的救命符。
或者说……沈斯予早就知道。
早就知道他在这里存在着走火入魔的可能,也早就知道他可能会伤害她,所以把控制他的开关给了她。
也把限制猛兽的囚笼给了她。
阮檀音甚至有一度语塞。
她想问……为什么?
沈斯予对她算不上好,却也不能说不好。他喜怒无常,性格乖张,行为反复,矛盾自我。
他疏离她,为什么还要偎在她肩头睡觉?
他要杀她,为什么还要把钥匙也给了她?
为什么要挡在她身前?又为什么总是问她模棱两可的问题,期待一个解答?
这个人是她看不透的迷雾,阮檀音心中丝丝缕缕的不解和困惑盘绕在一起,竟成了无法解开的结。
阮檀音轻轻摇晃衣角上的铃铛,作为一种试探。沈斯予呆滞住,竟然真的把阮檀音放下了。
他单膝跪地,血红的长衣拂盖在阮檀音脚背上,像一瓣瓣血莲花瓣凋零。
铃铛被捧在他掌心,失焦的瞳孔不断复原和打碎,自我挣扎痛苦万分。
落了地的阮檀音终于回过神来,瞥见沈斯予脚底的一抹光亮。
她本欲关注一下沈斯予的情况,还有那转瞬即逝的疑惑,却被那一抹光亮吸引了注意力,倏忽间统统忘却了。
那里不知何时竟炸开了一个洞,许是罪魁祸首加装阵法时忘了还有这么一块砖,下方辟出一条通道,落入一层光源之中。
阮檀音抬头,头顶上只有硕大的夜明珠,这密不透风的石室煞费苦心,一点洞口都不留,不给她们一点逃出去的机会。也恰恰是这苦心,让罪魁祸首也不知道他们内部的动态,只得通过跟他们说话来确认。
心念一动,阮檀音掏出一枚传声灵器,贴在了石室墙壁上。
她手里还握有另一枚,传声灵器类似于电话,在方圆十里之内可保证传达声音。趁着沈斯予还跪着,她抬起一脚踢中沈斯予后背,沈斯予沿着惯性滚落下去,她也跟着跳了下去。
——横竖呆在石室里只有死路一条,唯一的一线生机就在这白光里。
是死是活,她下去了才能知道!
意识下沉坠入一片迷蒙的光点中,被温柔地包裹着,沈斯予又开始做梦。
成为魔尊之后他几乎不再做梦,闭眼是无垠的黑暗。沈斯予不喜欢黑暗,会让他想起不见天日的地牢,于是每每白天跑到魔界外的树梢上闭眼小憩。
然而许久不做梦的他却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