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痛痛快快下了一场, 之后便停了。
这日午后,紫宸宫内。
批完手边的奏折,皇帝搁下朱笔, 长指捏着眉心,漫不经心看向殿内高大窗棂:“这天瞧着,好似要下雪。”
御桌旁整理奏折的刘进忠微微躬身:“陛下瞧得真准,钦天监说夜里要落一场大雪呢。”
“大雪?”
修长指节微屈,在檀木桌面一下又一下敲着:“大雪好啊。”
刘进忠眼珠子转了转, 端着笑容迎合:“可不是嘛, 瑞雪兆丰年, 来年定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皇帝朝这面白无须的机灵太监投去一眼, 薄唇也掀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刘进忠打眼这么一瞧,只觉陛下这笑莫名瘆得慌,心下不由惴惴, 难道自己方才哪句话说的不对吗?
正绞尽脑汁思索着, 忽见御桌后的皇帝站起身, 施施然掸了掸袍袖:“备马,朕要出城。”
“是,奴才这就……啊?出城?”刘进忠抬头, 满脸惊愕:“今夜大雪, 陛下还要出城?”
话音未落,便见那张俊颜又露出方才那样意味深长的笑:“要的就是下雪。”
刘进忠更是一头雾水,但皇帝的命令他也不敢多问, 忙不迭下去安排人马。
寒冬腊月的天总是灰朦朦的, 临近傍晚, 彤云密布, 凛风愈发肆虐。
静园主院,地龙烧得暖融融,门窗又都牢牢阖着,将那雪虐风饕皆隔绝在外。
李妩斜坐在长榻上,一头乌发以海水纹青玉簪低挽,穿着件赭黄镶领杏色底子的交领长袄,一手握笔,一手在算盘上拨来打去,清婉眉眼间满是专注。
又在账册上划算一阵,她放下墨笔,轻叹:“的确不划算。”
素筝正端着炖好的冰糖燕窝进来,见自家主子枯着眉靠坐在翠色迎枕上的模样,不禁笑道:“先前奴婢便与过主子提过,是否在客房那边也通地龙。只主子那时一堆事儿要忙,也顾不上这茬……”
李妩恹恹道:“那时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主子也莫急,反正再过不久咱们也要搬回长安府中过年。”素筝将桌上笔墨砚台、算盘等物挪至案几一旁,又将那碗炖得甜香细腻的燕窝稳稳当当放到李妩面前:“主子趁热喝。”
“虽是如此,但若他近日再来,那该怎么办?难道还留他在我院里住?”李妩直起腰身坐正,葱段般的长指捻着青瓷汤匙在燕窝盅里慢慢搅着:“没想到冬日修建地龙的造价这样贵,竟比平日里高出快七成。”
她虽不缺银钱花,也不乐意当冤大头。
素筝接着话茬:“正逢腊月里,又是这样冷的天,工匠们也都准备着猫冬过年了。不过主子您现下要修,也来不及嘛。等修好能用了,那也得年后的事了。”
李妩自也想到这一点,轻叹口气:“还是等明年开春再寻工匠来修罢。”
说罢,她低头慢条斯理吃着瓷盅里的燕窝,又示意素筝开半窗稍微透一会儿气。
素筝推门半扇窗户,看着外头的天随口道:“过会儿应当又要下雪了。”
李妩也顺着看了眼,见低垂的厚厚云层泛着红,的确是要落雪的样子。
下雪好啊,下了雪那人应当不会来了。
眼睫轻眨了眨,她又问素筝:“琏儿随安杜木他们去那冰湖也玩了一个下午了,也该回来了吧。”
“应当快了。”素筝笑道:“不然奴婢再派人去喊一声?”
“那倒不必,反正有那么多人陪着。”李妩咽下一口燕窝,与素筝闲聊着:“那孩子平素只喜欢读书,我先前还发愁他不像同龄孩子那样爱玩,少了几分活泼,没想到他竟对冰嬉感兴趣。”
“可不是么。前些日安杜木在山上发现那片冻得僵僵的冰湖,小主子还懒得去看。后来玩过一回冰嬉就迷上了,这才几天功夫呢,在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