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昏暗,只点了一豆微小的烛火,药味和血腥味交杂着形成一股呛人的气息,从鼻腔而入,堵闷在赛姜的心口,仿佛是钝刃在她的胸口来回拉锯。
赛燃静静地躺在榻上,双目半睁,神情间尽是疲惫。
一丝风从窗缝灌入,烛火明明灭灭。
赛姜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窗外一株枯木横斜于水面,沉默地俯视它身下流水潺潺。
她伸手合上半掩的窗户,微小的动作惊起栖于枯树上昏睡的老鸦。它嘎嘎怪叫两声,扑棱棱扇动翅膀窜上漆黑的夜空,徒留下枯树枝兀自打颤,晃动的窗影仿佛一只只癫狂乱挠的鬼手。
“大哥,你是不是在怪我?”她给赛燃揶了揶被子,在床尾坐下。
“我做错了,我当初不该求你娶她。可是我能怎么做?”赛姜低下头,将脸埋入掌间,“姐姐她什么都不要,她只想呆在你的身边,她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她的声音带着潮湿的鼻音,破碎又暗哑:“她为了我牺牲了那么多,我又怎么能跟她抢……”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唇动却无声。她在自己的掌间抽泣,指尖陷入脸上的皮肉里。
良久,她终于压制住自己翻涌的情绪,从湿润的手掌中抬起头来,轻唤了一声:“大哥……”
然后,她呼吸一滞。
赛燃的身下有什么东西正滴滴答答,顺着被褥低落在地上。
赛姜瞳孔剧震,她猛得站起掀开了被子,浓烈的血腥扑面而来。
赛燃僵硬地半闭着眼睛,腰腹处横斜着的长刀几乎将他拦腰截断。而这把刀,正是他为赛姜量身定做的那把虎纹苗刀,刀柄上的虎头穗吸足了鲜血正在笨重地摇晃。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两根手指放到了赛燃鼻下,顷刻之间,伴随着两声急促的喘息,赛姜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同时间,外面的人企图破门而入,细小的门栓根本经不住几个人接连的踢踹和推搡。
“咚,咚,咚……”木门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下,发出了尖利的吱吱呀呀,此时的赛姜像是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嗜血猛兽,背毛竖起,獠牙皆露,欲与所有胆敢靠近的人同归于尽。
她缓缓后退了几步,扭头对上了赛燃半阖的眼。他的神色依旧那样淡淡的,就好像十年前初次见面,他对她和姐姐说:“别怕,从此你们便有家了。”
赛姜从悲狂的混沌中骤然清醒。
她不能死,至少不是现在,至少要让始作俑者血债血偿。
赛姜低下头,深深看了赛燃最后一眼,然后咬紧下唇,双手颤抖着握住刀柄。她重重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刀从他的体内拔出,鲜血溅满一脸一身。
就在阚叔带人撞开房门冲进来时,赛姜如鹞子一般飞掠而起,撞开刚被她合上的小窗跃了出去。
枯木断裂,老鸦找不到方才的栖息之所,焦躁地鸣叫着于空中盘旋。
阚正泽追到窗边,徒闻水流淙淙之外便是漆黑一片,哪里还有赛姜的身影。
他咬牙切齿地吼道:“叛徒赛姜为给她的姐姐报仇,不惜杀害帮主。传下去,千水帮誓替赛帮主报仇,谁能抓到赛姜,谁就是下一任副帮主,不论生死。
与此同时,院门外又是一阵喧嚣,有人叫嚷:“布鲁跑了,快追。”
她赤着脚在城郊密林里狂奔,遥远之处隐隐约约回荡着喊打喊杀的声音。
林间碎石和干枯树枝扎了满脚,留下一路斑驳的血脚印。可她却丝毫不敢停留,或者说肉/体之痛于此时的赛姜而言犹如寸丝半粟。
她连心痛都要麻木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在一夜之间成了两具尸体。一个湿淋淋地躺在一张破草席之下,一个鲜血流尽,死不瞑目。
她的手紧紧扣住刀柄,指甲刮擦出狰狞的声音。她仿佛发泄一般,面无表情地狂奔,辨不清方向,找不到归宿。
忽然林间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