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听听!”祭酒夫人不忿看着李素织,指着银屏道,“就连一个丫鬟,也比你知恩识亲!你就摆这么个万事不管的佛爷谱罢!”
又将李素织喝过茶的杯子扬在地上砸了,气冲冲地掀帘出去,她见到珠锁,忍着怒气说了句“你是忠仆,别学你主子!”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鸳和碧云在厢房隐隐听见这边闹得欢腾,躲在门后隔着门缝又听又看,两人窃窃笑了一回。又见珠锁被祭酒夫人说了一句,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出神,好一会儿才进了花厅。
“小姐上回要的账目,我都算清了,几本账簿搬到西耳房了。”
珠锁一进去,就听见银屏在少夫人身边说话,话语中涉及账本。
从来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哪个丫鬟陪主子管账,便是主子的心腹第一人。
她抿了抿唇,才开口问:“少夫人,可要叫丫鬟们进来清扫?”
李素织正应完银屏的话,便接口道:“叫她们进来罢。”
“等等!”银屏瞥见少夫人脚下一圈都是碎瓷,忙按住欲起身出去让丫鬟进来收拾的少夫人,“奴婢先拿了笤帚来扫了这里。若是不小心扎了脚,日后要我背您来这去那,我岂不成了只驮人乌龟了?”
李素织被她逗笑,乖乖坐着,扭过头问珠锁,“哪里有这样聒噪的乌龟,你说是不是?”
珠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常告诉自己,银屏是少夫人救下的孤女,少夫人信她用她不过是因为她单身一人,未必是自己比她差。
心里却总有一道坎——凭什么是她,不是我?
李素织觉出她有些不对,温了声道:“你们是替我受委屈了,这个月账上多添一份,买些好顽的取乐。”
珠锁低下头,躲开少夫人温润秀目,只叫人看明白一个尖瘦下巴,“多谢少夫人。”
亲近之人,一分一厘没必要算得这样清楚,比如少夫人待银屏,就不会这样客气。
银屏正弯腰拿着笤帚将碎瓷扫入畚箕,一路扫到珠锁脚边,便叫她挪一下,将最后一点子扫干净,她直起身板,朝少夫人道:“西耳房内留了果子点心,您先垫垫肚子再费心力才好。”
李素织笑着答应。
等银屏领着珠锁和其他小丫鬟打扫干净大花厅,擦了桌子拖完地,又趁势将大花厅里里外外清扫一遍回到西耳房时,已经是掌灯时分。
柔和烛光落在人面,鼻腻鹅脂,腮润如玉,指尖如新笋一般,轻柔揭着纸页,仿佛看的不是俗气账簿,而是诗经楚辞。
活脱脱一个灯下美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