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院堂屋疏朗雅致,随了主人习性,旧窑瓶内供了时卉,宣石为底的盆景或以水仙、或以松竹为题,不彰不显,却气度大方自然。
祭酒夫人看着这些,只觉简单过了头,得知自己从正门进、舅奶奶们却从角门进的暗喜渐渐消散,瞪了珠锁一眼,“你们很不好!既然入了侯府,就该随他们的规矩。摆的这样素,哪里有一点大家样子?也不劝着你家小姐!”
奉完茶后,仍旧捧着小洋漆茶盘的珠锁不敢顶嘴,只一味跪下来请罪,态度一如在祭酒府之时,甚至还更低了几分。
祭酒夫人心气稍平,还拨眼看了老嬷嬷一下,似乎在问“哪里变了”。
老嬷嬷不敢吭声,那日浇的雨还冷在身上,重新到了这宣平侯府,她总有些畏手畏脚放不开。
祭酒夫人抬手叫珠锁起来,“你还算好,或是银屏那小蹄子不知分寸。”
“少夫人请——”
打帘丫鬟话音未落,李素织已经带着银屏跨入堂屋,脚步丈量过一般合乎礼,折枝梅花裙摆微动如鱼游莲池,笑意清浅地向祭酒夫人行礼,“母亲安好?父亲可好?家中诸事顺遂?”
她自然而然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珠锁,目露疑惑,“这会子功夫,她惹得母亲不悦了?”
祭酒夫人才想发作一番,念及此番来意,扯出笑道:“家里都好。只是这丫头说中秋回不去,不能和老子兄弟一起给我和你父亲进贺礼,早早磕个头全一份心意。”
珠锁的父母兄弟替祭酒府管着两个庄子,这话倒不算无稽之谈。
李素织说珠锁既磕过了头,便该起身,将她拢在自己身后站着,又携她与银屏一起,再行了一番礼,将成国公夫人所说、加上祭酒夫人说的节前磕头之话捏揉在一块儿,说了中秋不能回去,只能陪母亲吃顿饭尽孝。
祭酒夫人自然应允下来,由李素织扶着她到大花厅用饭。
厅中早已满满当当摆了一方桌,肥鸡嫩鸭,獐子狍子,烹煮煎炸炖熬,样样俱全,走的都是孔府菜的路数。
李素织握乌金筷子给祭酒夫人夹了几样菜在小盘内,命银屏端过去,“母亲尝尝这些,可合您胃口?”
祭酒夫人略吃了两口,就停下筷子,朝房内丫鬟挥手道:“我们娘儿两有些体己话讲,你们退出去伺候!”
银屏担忧地看了少夫人一眼,见她微微颔首示意,才放下手中碗盘,领着丫鬟们鱼贯而出。
“素织啊”,祭酒夫人见没外人在,那点求女儿的不好意思也就烟消云散,坦荡道,“上次派嬷嬷来送那些点心,确实是疏忽了。不过你也该知道,你父亲和哥哥,一个偏心那些个妾室,一个小孩子气得很,在家里都立不起来,担子都在我身上压着,难免就……”
李素织垂下眼皮,端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温热苦涩的茶水入了腹,滋味难言。轻轻放下白瓷茶杯,她轻声说:“我知道。不过母亲,府上的事,也该由嫂嫂管几分了。”
祭酒夫人面色一黑,冷下声道:“你非要和我作对不成?难不成侯府轮到你主事了?倒管起家里的事。”
“我都不管,落得个清闲,正好。”李素织莹润指尖扶着细腻白瓷,愈发苍白了,她抬眼望去,先看见了祭酒夫人眼尾延出的几条皱纹,一顿之后,她看向她的眼,淡淡笑了一下。
祭酒夫人意识到自己话有些重,努力跟着笑道,“娘不是这个意思。一码归一码,今日来呢,不过是想请你帮个忙,若成了,是咱们一家子的荣耀!”
这一勉笑,眼尾皱纹愈发多了。李素织心里似一汪湖面吹过一阵轻风,起了一丝波澜,缓了声说:“若是为母亲,我能帮的,便尽力。若为父亲,这个忙,我不能帮。”
“说什么母亲父亲呢”,祭酒夫人登时撇了撇嘴,不高兴道,“自打进门来,你就没叫过娘,我也不同你计较,从小这样儿的左性,叫别人说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