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已经是康熙四十九年的腊月。腊八的那天,两江总督府上摆了大戏,邀曹家上下老少都去看。还在守孝的苏晓星自然不便去看戏,而姑母则要随着曹老太君一同前去。在送走了姑母之后,苏晓星也难得在她们所住的这个小院落周围走一走。
然后,她就和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碰面了。那是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看上去比苏晓星现在的年龄稍小一点,大概在十六岁左右;容貌也生得清秀俊朗,一幅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就是苏晓星这种闭门不出的人,在看见这一位之后略加思考也认得出来,立马准备行个礼就撤。原因很简单,这个人在曹家实在是太出名了。
曹頫。
在苏晓星熬夜看资料的时候,这个名字也只不过代表着一种可能性——他继承曹寅成为江宁织造,他种种操作使得曹家最终覆灭,他可能是脂砚斋也可能是“宝玉”……但他仍然是无关紧要的,在论述“雍正初年的吏治局面”或者“红楼人物的可能原型”时,用一段话概括一下也就足够了。
但真的身处在这个时空中之后,苏晓星对他的认识更多来自那些活生生的人。曹老太君的确疼爱他,但他的头上还有个长房嫡子的哥哥压着,在旁人看来也不过是略微受宠;他是和姐姐妹妹们相处和睦,但也只能和本家的姐妹们多言谈玩笑几句,该遵守的礼教大防还是一样不落;他对府中的下人们温和有礼,但很多时候属于是被下人欺瞒很久都不自知的那种人……
总之,在苏晓星看来,这大概是个常见的,娇贵天真又实诚的少爷。
苏晓星还没有想好怎么一句话打个招呼就走,那边的曹頫就上前见礼:“这位就是苏家姐姐吧?小子在此有礼了。”
苏晓星迅速回礼道:“见过公子。鄙陋之人,当不起公子这般谦辞。”
曹頫闻言却是一笑:“姐姐不必过谦。我起先受颐丫头之托为人带书,还对这位闺中好学之人纳罕不已;后来见此人竟是天文地理,稗官野史,诗词戏文无所不读,大为惊叹,想着有缘定要一见才好。今日得见姐姐,是我三生有幸。”
这话说得苏晓星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谢天谢地,她在选书的时候没有突然想起《金x梅》啊,《宜x香质》啊这些“奇书”;否则的话……真就是大型社死现场了。
“公子实在过誉了。”保持着尬笑的的苏晓星顺着话题寒暄了几句,收到对方“这个忙会一帮到底”的承诺后找了个借口光速退场。
这天之后,苏晓星度过了一个堪称平静的腊月。看书,抄书,偶尔和曹颐一起讨论讨论书里的典故,围观曹家这样的贵族之家是怎么准备过年的……回过神来时,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
这天晚上,曹颐缠着娘亲要和苏晓星一起睡。
“胡闹,你姐姐又不出门,但你明天一大早就要去给祖先和老太太磕头,睡迟了岂不是让人说你姐姐的不是。”苏太太起初还义正词严,无奈实在是拗不过自己的宝贝闺女,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望向苏晓星。
苏晓星看了看姑母,又看了看曹颐满怀期待的表情,最后还是不禁笑道:“姑母就答应颐妹妹吧,我看着她,不让她说个没完,保证她明天一早就起得来。”
苏太太半喜半嗔地看了二人一眼,无可奈何地摆了摆手。
“说吧,是什么要紧的话,一定要赶在今晚说完?”在两人钻进被窝之后,还是苏晓星先开的口。
曹颐闻言立马转过身来——在这之前她一直闭紧嘴巴默不作声,难得一见的憨憨模样倒是逗得苏晓星乐不可支。是了,就算曹颐再怎么端庄雅致,时刻用封建淑女的标准来约束自己,可她仍然是一个豆蔻之年的小女儿。
自然,也就少不了女儿家的小小心思。
“姐姐,我听说一件事情……”曹颐的声音闷闷的,每一句话的尾音都溶化在这冬夜里。“三姐姐的亲事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