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慕说起话来态度还算和善,但其中的咄咄逼人之意,又一点不落地传进了池亭雨耳中。
池亭雨作为前任在朝官员,上朝时耳濡目染的除了盛世太平,就只剩百姓安居乐业,偶有天灾,抚恤也能很快下发,即使他深知其中掺杂着水分,但边疆战事如何,却从来没有了解。
也许圣人远坐朝堂,目光有限,看到的只有中原这一亩三分地,再往远,视线被高山所阻,难以企及。
镇远大将军几年回不了一趟京,就算回来,顾忌虎狼在侧,圣上也只允许他归家三月,这之后又是无边无际的落日黄沙,烽火狼烟。
将士一生且在拼尽全力保家卫国,可那群不打仗的人却擅自克扣军饷,他日若战事突发,河山防线被破,堆积起来的荣华瞬间中饱了他人私囊,届时亡羊补牢,根本于事无补。
严慕显然是知道这种事的,不但知道,他与江行恐怕不是第一次做买卖,江行肯让他带上这些“朋友”,就是料定池亭雨和容骥会成为他那条船上的人。
这是江行传来的暗示,可他图什么呢?图他俩现在是穷光蛋,最好拿捏是吗?
这么一想,池亭雨忍不住悲从中来,暗骂自己一句没出息。
“大将军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到这种地方来,难道别人都是死的,他擅离职守,就没人发现?”
兴许是觉得池亭雨这心计围起来的人也有如此天真的时候,严慕忽然笑出声来,解释道:“您与十一殿下尚且知道绕路,将军沿边境北上来此,自然可以避开长安。”
不愧是镇远大将军,所有边境都是他家后花园!
既然江行点名让这些朋友过去,那他和容骥今天必然在劫难逃。
与其现在扭扭捏捏耽误时间,不如爽快认命,至少他还能看看这位大将军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可以过去,但是十一殿下……”
严慕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大将军说他与殿下多年未见,此次想坐在一起叙叙旧。”
胡扯淡!容骥统共就在城门楼子上见过他一面,哪来的旧要叙,就是怕人给跑了!
“成,那你回头去秦先生府上接一下他,我们不能让将军久等,现在就出发吧。”
池亭雨转头给饶景润使了个眼色——这就是你家的好公子,看清楚了吧?
饶景润咳嗽一声,若无其事地盯着头顶房梁,没敢扎刺。
严慕将池亭雨和饶景润请上马车,自己骑了匹租来的白马跟在他们身边,迎着将坠未坠的夕阳,缓缓朝他们第一次与陆仪见面的那座酒楼驶去。
人要是长时间在朝廷当官,无论文臣武将,身上那股官气是绝对少不了的。
池亭雨不是第一次见江行,和他临走时比起来,这位驰骋战场的大将多年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带着一身渊渟岳峙之风,如山的背影在烛火中投下一片恍惚的暗影,风吹不动,更遑论天子威压。
江行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济州千家万户的烛火明灯,沉声道:“池大人,多年未见,可还安好?”
我好得很,差点就死了。
池亭雨拱起手,不咸不淡地说:“托将军洪福,一切皆好。”
江行缓缓转身,青色的长袍几与地上的影子融为一体,让他愈发显得见不得光。他像是很满意池亭雨的回答,点点头,低声道:“如此最好。”
池亭雨根本不想浪费时间打哑谜,他连客套的话都懒得说,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近日海上无风,您与严公子生意做得好好的,应该用不着我们为您保驾护航。”
江行大笑几声,如炬的双眼始终盯着池亭雨冷淡的脸色,说道:“池大人脾气爽快,好,好啊!”
这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说他不懂世故,是个举世罕见的愣头青吗?
江行随后就忽视了这位撞上来的愣头青,转头对饶景润说:“景润啊,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