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肝郁湿热之证不同其他,必须要好好调养,尤其是情志变化,对此病影响甚大。”
医馆的大夫赵茹真手上拿着针包,慢慢从榻沿上站起来,走到外间去写药方。
池亭雨跟在她身后,轻声问道:“这病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以后对身体影响大么?”
赵茹真没有回头,径直对着前方说:“倘若他病情加重,日后免不了身体虚弱。唯有情志通畅,才是治疗此病的最佳方法。”
池亭雨拿着赵茹真写好的药方,去外面的铺子里抓药。容骥一直躺在病榻上,两颊绯红,身体高热,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次的药比上次多了一倍,沉甸甸的药包被麻绳绑着,缀在池亭雨手上,缀得他手指生疼,像被刀割了一般。
他将容骥从榻上扶起来,背着他独自往家走。
耀眼的日光洒在南溪县生了杂草的青石板上,将两个人叠在一起的影子照成了一只膀大腰圆的怪物。
池亭雨身上很热,如水的汗液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他的衣衫——背上的容骥就像一只灼灼燃烧的火炉,烫人的温度烙在他满负压力的背上,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就这么一步一个脚印蹒跚地往家走,直到路过家门前那条巷子,看见了焦急等在那儿的王婆子。
王婆子手里拎着食盒,不停地在巷子口打转。一看见池亭雨,她立即走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大夫说什么了?”
池亭雨已经快被太阳烤化了,此刻说起话来有些气喘。他微微摇了摇头,对王婆子说:“您先来我家休息会儿吧。”
王婆子跟在池亭雨身后,见他三两步窜进巷子,挨着墙根走在阴影下,不多时,就已经拐到了家门口。
池亭雨家的院子被他收拾了一半,另一半还晾在那儿,像个带着半张面具的圆脸娃娃。
他从怀中掏出黄铜钥匙,左手扶着背上的容骥,右手拔出锁芯,沉重的药包在门上撞得“砰砰”响,仿佛是一种无言的催促。
池亭雨背着容骥进了屋,将人放在榻上,又回手从桌上拿起一只倒扣的碗,给王婆子倒了碗水。
“这是我今早煮的凉茶,您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去院子里给他煎药。”
池亭雨忙得脚不沾地,拎着药包飞速闪进后院。王婆子喝了口茶,立即将自己带来那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一碗绿豆粥来。
“阿云啊,王姨给他做了碗粥,这东西夏天去火最管用了,你记得给他喝!”
池亭雨随便应了一声,王婆子又不放心地看了眼床上的容骥。这一看,她才发现,容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睁眼了。
他没有说话,平躺在榻上,安静地盯着房梁,好像屋里屋外这两个人跟他毫无关系,只是个会动会说话的人偶罢了。
人偶甲走到他身边,粗糙的掌心盖在他额头上,轻声道:“孩子,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容骥微微摇了摇头,看上去了无生气,一脸任人摆布的模样。
王婆子忽然有些心疼,她搬了个凳子坐在榻前,撑着头看向容骥,语气中沾染了一丝苦涩: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阿云是个坏人,没有跟你说实话,所以不高兴了?”
她还不知道容骥的身份,也不知道池亭雨的隐瞒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当容骥是个半大的孩子,还带着点孩子的天性。
容骥没有回答,依然呆呆地望着头顶,王婆子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下去:
“阿云这个人呐,当年还在县里的时候,脾气冷,跟谁都不好相处,要不是这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变了这么多。”
“想当初,他父母早早去了,都是我们挨家挨户轮流照顾他,后来啊,他考上了探花,县令大人高兴得不得了,还在家里给他摆宴,把大家伙儿都请过去给他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