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十七岁的第一个冬末, 远在弗瑞兹临时监狱的外来者们跋山涉水,头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入弗朗西斯的城镇。
他们被一队黑银交错的卫兵押送, 身上倒没有什么太过沉重的束缚, 镇民们短暂地站在门前观望,也只是为他们中许多明显不属于游星的面孔惊讶一下,眼底奇迹般的没有鄙夷和厌恶,有的只是淡淡的好奇。
啊, 领民们想, 这就是拿一半工资来帮我们修学院的人?
领民们面面相觑, 看看自己手臂上流畅的肌肉、又看看旁边拄着锄头身形魁梧面若红钟的老大叔, 再看看走在卫兵中间一个比一个干瘦的外来者, 彼此的眼睛中都写满疑惑:让他们来修建学院真的不会中途就累死掉吗?
“唉,”老大叔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得靠我们啊。”
一个长着一张刻薄脸的大婶挽着袖子从院子里走出来, 听见这句感叹忍不住露出笑容,促狭似地说:“兰德老大叔,我们全部去修建学院了,那么我们的耕地怎么办呢?”
老大叔凝重地想了想, 看上去非常为难, 过了一会儿,他勉勉强强地说:“那好吧,还是耕地更重要一点吧。”
周围传出来善意的笑声, 外来者们下意识地看过去,只看见人群中一个老大叔举起锄头、笑容满面地在说些什么,一个小男孩牵着大人的衣袖, 手里拿着一个用一根小棍子插着的糖球, 回过头来看, 看见望向这边的外来者们就要害羞地躲到大人的腿前面去,过了一会儿,又探出头来腼腆地笑一笑。
一些外来者一怔,脑海中闪过午夜梦回时哭泣着的小孩子的脸。黑暗风暴掀起得太猝不及防,绝大部分孩童都葬身其中,包括他们邻居家的孩子、或调皮或乖巧的弟弟妹妹、甚至自己的孩子。
一个胡子拉碴的奥斯都外来者狼狈地低下头,擦擦自己的眼睛。有银甲卫兵看见他的动作,脚步一顿,贴心地当作没看见,继续迈步前进。
外来者队伍穿过了许许多多的城邦,哪怕一个最微小的镇子也有银甲卫兵巡逻,在他们认知中愚昧蛮荒的弗朗西斯领民除了装束不那么精致之外各个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笑意,冒险者们携带着货物进进出出,平坦的青石板路干干净净,刻着贵族家徽的马车咕噜噜地经过,也不会有人用鞭子鞭挞没来得及避让的平民。
他们说,按照弗朗西斯法典,就算是贵族在青石板路上违规疾行也会得到清扫大街的惩罚。贵族丢不起这样的脸,于是在道路上都走得四平八稳。
这是外来者们难以想象的东西,他们曾经都是天赋者,当然并没有遭受过贵族的压迫,然而他们带着眼睛。
弗朗西斯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贵族都绝对凌驾于平民之上,就算是当街殴打平民,一些平民还要为贵族辩护,说一切都是因为被殴打的平民“没有眼力见”、“不知道避让贵族老爷的马车”。
这样的弗朗西斯和外界相比好像是两个世界。
现在是冬日,领民们没什么事情可以做,有的干脆就在城镇边上支起了摊子,色泽金黄的马铃薯饼从滋滋冒油的铁锅里盛出来,小孩子踮着脚尖来买,还要得到一句叮嘱:“小心烫。”
小孩子礼貌应谢,转头哒哒哒地跑到坐在某个阳光很好的角落缝衣服或者搓麻绳的父母身边。一个更大一点的孩子在他们旁边面色严肃地举着武器比比划划、甚至能够一剑劈碎比他还高的坚硬石头,一看就是个天赋者。大孩子的父亲走出来,穿着粗布麻衣,大约是个最普通的农民,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块碎掉的石头,骄傲地笑起来,转头对儿子说:“等到你再大一点,想必就可以去参与亲卫军营的考核了。”
一些外来者心中难免嗤笑,最强大的天赋者从来不会加入被管束的军营,对孩子抱有这样的期待,在哪里听起来都有点荒谬。
果不其然,那个大孩子严肃地摇了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