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性别对立,其实那时候才是真的你死我活。一个家里只要有男丁,资源就不可能向女性倾斜,不论她智商多高,能做出多大成就。如果能生完儿子,再顺便死个丈夫,那是最好。尤其是太后,简直就是活出头了,终于能得到最大限度的权力和自由了。
她们会做生意,要防止做好了被人夺取;她们会读书,要防止为人忌恨;她们就连生得有几分姿色,都要担心受人觊觎;仗着门第和容貌嫁给良人,则恐惧家道中落或色衰爱驰之后,将落得如何下场。
而她如今是第一性。只要足够优秀,便能得到家族的鼎力支持。
竹编多出的利润,认真算来,李晚庭本只应分上几成。可奶奶眼也不眨,就要将所有盈余尽数用在她身上,这里头甚至还包括那些她从未参与的田地和家畜所得。而母亲、姑姑和姐姐们听了,竟毫无异议。李晚庭不是真正的无知孩童,她对这样的厚望与不计代价的付出,不可能处之泰然。但她是典型城市里长大的现代女孩,对农牧实在一窍不通。
何以为报,唯有读书。
这种压力之下,她的紧迫感越来越强。
到十月末,天气已经冷到呵气成雾,竹编生意不好做了。就是带货能力再强,也不能罔顾自然规律。而她已把全县能找到的字都练过了一遍,算是给自己的基础过了明路,风蚀日那件事才算有了后文。
原来,风蚀日紧跟着学院授衣假后,过完节,学子们就要迎来开学考。所以风蚀日之际,书院都很忙碌,顾不上这件事。张明端没把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放在心上,架不住爱子总是念叨,有时书斋人不多,便想起来这回事。若非家人重视斥资,岂能凭一个名头就把有才的夫子拉来收徒?事没办成,梦儿不高兴,可这委实不像以往他想要的那么容易。她张明端只是个掌柜,哪来的老脸能请动才学声名兼具的大家。
张明端是胡府经年的老人,她一反常态,胡覆自是要关心一二:“明端,书斋近日可有什么难事?”
张明端见主家发问,连忙躬身行礼:“书斋一切如常,劳主子挂念。”
天气冷了,胡覆自己揣着取暖的铜镀金手炉,颇有点惬意。加之近来功课被姑姑考教过,评价不错,心情也好,就随意道:“那便是为家中事烦忧了。是灵真许久没带信回来?”
儿子委托之事,本不好劳动主人家。实在无法,张明端只好借黄杨吐露一二,左右是她引出来的:“是小人家的儿媳。前些日子回乡,见了县里友人家的一个新生娃娃,人人夸耀其神异脱俗,受托来安庆问,可有那爱才的夫子愿收徒。她说的真切,求到小人这来了。”
穷乡僻壤,倒生出龙胎凤种不成?胡覆摇头失笑:“许是有几分机灵劲,家人教养多有费心罢了。若天下夫子皆如此随意收徒,恐怕连乡野都遍地读书人,书斋生意倒能翻上几番。”
胡迁潦草翻过一圈,见书斋外借学子的书上笔记寡淡,没留下可圈可点的议论,便丢下最后那本《冠法》,加入她俩的话题:“未必。若往前推八百年,各族茹毛饮血,何分贵贱高下?掌柜的,说说看这小仙童。”
张明端一开始只是当个趣事听的,过耳便忘,奈何李晚庭给儿子留下的印象实在深刻,耳提面命之下多少能复述出来一些:“说是百日言,岁半行,满周时初通数,便可瞬息精算。”
说着自己也觉得离谱,又拿黄杨出来挡:“不瞒主家大人,小人亦有教拙媳账务,也是个伶俐后生。若那小娃真如传言般了得,那倒比这不经事的还学得快了!”
安庆府离东都不远不近,主要是重山难越。百姓既饱食,便安居不移,因此不知那商业发达处是何等面貌。胡迁心知,算学一道十分倚仗天赋,多的是以稚龄羞煞耄耋者,年岁不足为道。虽以此传闻而论确有些非人,有几分水分亦犹未可知,但毕竟闲来无事,于是打探道:“令媳何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