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潮湿闷热。
谢岑儿在承香殿外看到了背着药箱的小内侍, 脚步顿了顿。
“陛下叫了太医?”她问身边的常秩。
常秩还没来得及回答,于司已经从里面迎了出来:“娘娘,陛下正等着您。”
谢岑儿转头又看了一眼那小内侍, 然后才朝着于司走了过去,直截了当地开口了:“陛下怎么这么晚叫了太医?”
“陛下觉得头疼目眩, 便叫了太医来。”于司回答道, “陛下听说了绛英宫的事情,心里不太好受。”
谢岑儿眉头皱了皱,不置可否。
跟随于司一道进入了寝殿中,陈瑄正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听着声音便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绛英宫的事情朕已经知道了, 就给她追封个昭容。”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谢岑儿在一旁坐下, “剩下事情就按照旧例办吧!”
“我明日一早就吩咐下去。”谢岑儿坐下了,然后看向了陈瑄,“已经不早了, 陛下早些休息吧!”
“一堆乱糟糟的事情弄得失了困意。”陈瑄含糊地摆了摆手,“总觉得今年承香殿中的冰块比往年都少了一些。”
“比往年多加了三成。”谢岑儿笑了笑, “陛下是心火旺, 所以觉得闷热难当。”
“或者也的确是如此吧……”陈瑄转而示意于司带着太医退下, 然后重新又看向了谢岑儿, “左右也无睡意, 你陪朕说说话。”
“陛下想聊什么?”谢岑儿笑着看向了他。
“什么都可以,聊天下苍生,聊皇位继承, 聊过去,聊现在,聊将来。”陈瑄语气平静, “朕一直被梦魇所困,在幼媛给了朕一刀之后更是常常夜不能眠。太医开的安神药收效甚微,朕会想……为什么幼媛会对朕动了刀子。”
“因为失望?”谢岑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想得到的被拒绝,所作所为被猜疑,故而心生了怨怼。”
“朕以为朕给了她朕能给的一切。”陈瑄说道,“是她贪得无厌吗?”
“陛下给的,是她想要的吗?”谢岑儿问。
陈瑄停顿了一息,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叹了一声,道:“朕以为,朕至少对幼媛是真心的。”
“陛下在后悔么?”谢岑儿看着他,这么问道。
陈瑄缓缓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后悔,那至少是当时会有一个让朕犹豫不决的选择,但朕并不认为有第二条选择存在。所以并不后悔,也无从后悔。”
谢岑儿并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这世上,没那么多真的后悔的事情,发生了便就是发生了,将来你也会与朕想法相同。”陈瑄看向了她,“你认为陈耀能平安回康都吗?”
“臣子们忠心的是陛下您。”谢岑儿委婉地回答了。
陈瑄颇有些感慨地往软垫上靠了靠,道:“是啊,臣子们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拥立新君,他们永远是清清白白纯洁无瑕的臣子。”
“陛下这话说得诛心。”谢岑儿道。
“朕也不认为陈耀会是多么好的后继之君。”陈瑄看向了谢岑儿,“若真说遗憾,朕倒是遗憾宫中皇子皇女都太稀少了一些。不过历来子女也是讲究缘分,这缘分或者就的的确确稀薄了一些吧!”
“尽管如此,陛下也还是会让琅王回康都来。”谢岑儿笑了笑,“陛下也知道自己做了个并不明智的决定。”
“不明智,也太仓促。”陈瑄如此说道,“但无从选择,也只能如此,若朕再活个三五年,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可陛下为何就觉得自己活不过三五年呢?”谢岑儿问。
陈瑄沉默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看向了谢岑儿:“朕梦见了梁霙。”
谢岑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梁霙是梁皇后的大名。
“昔年她将死之时与朕说,她终有一天会来索命。”陈瑄说道,“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