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宫中安静极了。
张贵人站在窗边眺望承香殿的方向, 眼中带着淡淡轻愁。
她现在常常想起十年前的事情,想起刚进宫时候的事情,那些往事如排山倒海一般从过去冲到了现在,她甚至想起来当年她还是小姑娘时候流离失所无从归去的惶恐不安。
也不知为何会有这样深刻的记忆, 也不知为何会想起了那么多, 似乎冥冥之中有人在问她, 你后悔了吗?你想回到过去吗?
但她却有肯定的答案, 她不为当年做过的事情有哪怕一丝的后悔, 也不想回到过去。
她现在拥有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一切,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可她想见的人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目之所及的承香殿中, 陈瑄在做什么?
姚细脚步轻缓地上前来,低声道:“娘娘,往承香殿去的人回来了,说陛下今日不见娘娘。”
张贵人收回了目光,她看向了姚细,有些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道:“罢了, 那就把我做好的那身衣裳给陛下送去,再过几日就是立夏。就告诉陛下, 我如往年一般给他做了一身衣裳, 愿陛下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姚细应下来,便去把这些收拾好了给张贵人看过,再往承香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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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或者就应当是总不自觉地心存希冀。
但与希望相伴,自然也是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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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姚细回到宣华宫,面色有些难看。
张贵人问道:“衣裳和话都带给陛下了么?”
姚细为难了一会儿才道:“陛下没见奴婢, 奴婢央求许久,又塞了张淮些许银钱,他说东西和话都会带到——”说到这里,她看向了张贵人,面色有些忿忿,“奴婢看那张淮话语,似乎笃定了陛下不会看也不会听的。”
自从钱元被带走了,张贵人倒是少了这些不忿——这宫里就是踩高捧低,钱元被带走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庆幸她现在还是贵人,她还庆幸在将来她还能把裴嬛生下的那个孩子揽在膝下。
于是她面色淡淡,只道:“他也不敢不让陛下知道,否则叫陛下知道了,他能有什么好下场?你只记着,这张淮将来必定不如王泰,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姚细还有些不甘,但听着张贵人这么说了,也只好把那些不甘和怨怼都憋了回去。
“你且退下吧!”张贵人又看了姚细一眼,语气平静。
姚细于是便也安静地退下了。
张贵人靠在凭几上,抬眼看向了放在面前几案上的琵琶,她伸手拂过细细的丝弦,她又想起来从前就在这宣华宫,她给陈瑄弹奏琵琶时候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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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感情就是应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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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香殿中,张淮小心翼翼地捧着张贵人送来的那套衣裳,来到了陈瑄面前。
刚处理完了政事,陈瑄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气冷漠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回陛下,是张贵人送来的一身衣裳。”张淮忙回答道,“张贵人说,快要立夏了,便如往年那样给陛下做了一身衣裳,愿陛下岁岁年年平平安安。”
陈瑄动作顿了顿,微微坐直了一些,示意张淮把那木匣子摆到面前来。
他打开匣子,里面是一身十分精细的里衣,绲了细细的银色的边——这的确是张贵人每年都会给他做的。
沉默了一息,他看向了张淮:“那会正忙时候,朕记得张贵人是求见了的,是么?”
张淮感觉眼皮跳了一下,忙回答道:“是。”
“唉,幼媛啊!”陈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重新靠在了一旁,他面上露出了复杂神色,过了许久才道,“就把珩州进贡的那套珍珠头面送去宣华宫吧!”
张淮谨慎地多看了陈瑄一眼,轻声问道:“那奴婢现在就往宣华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