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雪青×沈元策·庄周梦蝶·壹
兴武八年, 初春时节,潋滟春光映照在碧波荡漾的湖面,粼粼金辉透过窗棂投落进湖心的水榭, 在书卷上碎裂成斑驳片影, 眼下的白纸黑字模糊得宛若漂浮在幻梦之中。
裴雪青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 专心致志读着手中的医书, 翻页间隙听见一旁婢女竹月的声音:“姑娘,这都等了半个时辰了,沈郎君今日怕是不会过来了。”
裴雪青一面继续看书,一面慢声细语答应:“他有伤在身,许是行动不便,不急,再等等。”
“奴婢看沈郎君这些日子照旧成天打马过街, 一瞧便是从天崇书院翻墙逃学出来的, 压根儿没将那点伤当回事,哪儿有半点行动不便的样子……”
“他当不当回事,是他的事, 他既是因我受伤,我便不能不当回事。”
“奴婢是担心您与沈郎君来往太多,回头他与那些狐朋狗友胡吣, 损了您的名声。”
“他不是这样的人——”裴雪青从书卷里抬起头来,想替这位臭名昭著的沈家公子辩驳一句, 又想到他恐怕不需要这样适得其反的辩驳, 临了止住了话头。
竹月似乎还在等她往下说,裴雪青的思绪却慢慢飘远了去。
沈元策, 河西节度使之子, 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混不吝, 连在天崇书院那等纨绔扎堆的地方都是数一数二的混世魔王,三天两头翻墙逃学不服管教,斗鸡走狗流连赌坊,难得安分在书院的日子也是一翻开书就睡得不省人事,课上练习博戏掷骰子,出口顶撞气晕教书先生——
“沈家独此一子,家业难继,实乃将门不幸也!”满京城都这样评价这位沈家公子。
从前她只从世人传言里听过这个名字,也曾以为兄长这位同窗是恶迹斑斑,无可救药的顽劣之徒,是她路遇时应当避着躲着的人。
直到上月开春那日,她去城外山上采药,意外遭遇了一头野狼。
狼是昼伏夜出的群居动物,那日天气晴好,她又身在本不该出没野兽的浅林,所以当她前一刻还在弯身采药,后一刻忽然听见一阵诡异兽喘,一回头看见草丛里惊现一头皮毛带血的孤狼时,第一时刻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直到身边婢女惊声叫起,她才回过神来,转身想跑却记起书里说背对狼逃奔更易激发狼的兽性,于是努力冷静下来与那双狼眼对视着,拉着婢女的手缓缓一步步朝后退去。
却不料那狼似乎不久前才受过惊,已然被激发兽性,她们这一动,狼四爪一蹬便猛扑上来。
浓烈的兽腥气扑面而来,她张皇失措地跌进草丛,眼睁睁看狼爪直冲面门,脑袋霎时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倏忽破空而至,嗤地直直射中了狼肚子,那狼在半空中一声哀嚎,重重倒地。
她心怦怦跳着抬起头来,看见不远处一位身形颀长的锦衣少年手握长弓坐在马上,目光紧盯着那头伤狼,掌心长弓弓弦犹在震颤。
那狼中了一箭仍未咽气,鼻翼翕动之下猛然暴起,怒哮着朝少年扑了过去。
少年被扑下马,一个敏捷的侧滚翻避开狼爪,与狼缠斗起来。
困兽之斗不容小觑,她爬起来想帮忙,一面让婢女跑快点去林外喊人,一面手足无措地搬起一块尖石,在旁随时准备应援。
想来当时若真到了需要她出手的地步,她和那少年定都难逃一劫了,所幸缠斗之中,少年渐渐占了上风,两条腿一绞,死死绞住了狼身,一手横臂格挡扼住狼嘴,一手拔出一柄匕首,狠狠一刀扎入了狼的咽喉。
伤狼在垂死的抽搐过后终于无力地歪下了头,匕首一拔,鲜血喷溅而出,浓重的血腥气在风中弥漫开去。
少年一脚踹开那头死狼,仰躺在草丛里一声声喘起气来。
她惊魂未定地抖着手扔掉石头,慌忙跑上前去,问那不知名姓的陌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