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悯再睁眼时,已是早晨,熄灭的灯烛底端堆积着厚厚的珠泪。
她坐在床边愣神,直到一名士兵端着饭菜走进来,才将她的思绪拉回。
祁悯讨了水洗漱,清凉的水浇在脸上,脑子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
早饭极为清淡,两碟小菜,一碗白粥。
她摇了摇头,一仰头,一碗白粥就下了肚。
她的饭量一向很大,这点饭还不够做她的开胃菜。
祁悯屈在圈椅中,暗骂楚彧小气。
门帐忽被掀开,来者是白洐,他提着药箱,来给祁悯换药。
祁悯放下腿,嘴角微微莞尔,给他打了个招呼:“白大夫。”
白洐微笑颔首,将药箱放在床榻边的小桌上,垂首开始调药。
祁悯撑着头看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想到梦境里许昭之的那张脸,她内心一动。
“白大夫,你跟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白洐手上的动作不快不慢,闻言,他温和地笑了,“祁将军的那个朋友是什么样子呢?”
“我那个朋友,跟你一样,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远远看去,就像谪仙一般。他身份尊贵,但是对所有人都很好,从来不摆架子。不过,他总喜欢在我闯祸的时候,去找我爹告状。”
祁悯说着说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张脸。
不知道许昭之现在怎么样了。
“听着倒是个好相处的人。”白洐调好了药,空气中盈满中药的苦香,“祁将军,来上药。”
祁悯便放下衣衫,衣物反穿在身上,露出了背后伤口。
“给我吧。”楚彧掀帐而入,声音清淡,从白洐手中取过药碗。
白洐迟疑,“大将军,这……”
“楚彧,你给我滚出去!”祁悯蹙眉厉声道。
楚彧抬眸,一双寒潭般的眼暗沉无比。白洐只能收拾好药箱,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出营帐。
祁悯还欲挽留:“白大夫,别走啊!”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
楚彧已经坐在祁悯床边,祁悯平稳气息,扭首问道:“楚彧,你们军营为何一个给我上药的女子都没有?”
“不知道。”
楚彧拿着上药的棉布,蘸了些药,抹在祁悯的伤口。
祁悯额上疼出冷汗,她双手抓紧手中衣物,闷闷痛呼一声。
楚彧微微顿了一下,手下力度轻了几分。
“自古以来女子都鲜少有上战场的,像祁将军这般天纵奇才的,怕是当今世上独一个。”楚彧道。
“是你们给女子添了太多束缚。”祁悯将手垫在下巴上,开始回忆:“我小时候想跟着我爹学剑法,可我爹却觉得女子没必要学那么多,只愿意教兄长习剑。”
“后来我爹实在拗不过我,烦不胜烦,只得同意我与兄长一起习剑。”
楚彧将黑色的药涂在她的背上,举着瓷白色药碗的手白皙修长,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呢?”
“然后我在九岁时,就屡屡击败比我高半个头的兄长,我爹也不得不承认我的天赋。我十一岁那年,我爹便力排众议,将家族的剑法传给了我。”祁悯陷入回忆,“再后来,我十四岁,家族遭遇灭顶之灾,而我上了战场。”
“我凭借实力成为了祁将军,却发现四周能够同语者寥寥无几。”
祁悯觉得这就好像在爬一座风雪交加的高峰。她终于登上了顶端,四下环顾,忽然顿悟了。
自己原来至始至终,都是孤身一人。
“还是我的故乡好,有许许多多勇敢的女子。”祁悯眸光闪闪,轻轻叹息一声。
楚彧没听清祁悯最后说的话,却也没再多问,只是将目光落在祁悯的背。
祁悯背上三道黑色的鞭伤已经撕裂开来,其中一道快要延伸到腰部,恐怖的血红色伤口外露着。药抹上去后,有些像厮杀后的战场,黑色的泥土里混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