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从字面逻辑上来看, 达达利亚的说法好像是没有问题的。
考虑到这的确是个不管不顾敢去单挑岩王帝君亲手拿下神之心的疯子,如果至冬方面一定要和须弥达成合作, 他会耐着性子给人家当打手好像也完全说得过去……
但是空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派蒙的那句话其实也只是迷迷糊糊没有彻底点明真相,旅行者一开始纠结的方向其实是“达达利亚疑似把她放在一个更加亲密的范围里”,可现在达达利亚也给出了一个看似毫无破绽的答案, 因为须弥大贤者必须讨好, 而另外一位执行官因为私人原因被纳西妲他们纳入了黑名单,他会帮忙好像也显得理由充分完全没有问题的样子。
他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自己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之前震惊的原因,深渊使徒的出现只是打断了他的思路不是抹杀了他的回忆,只需要一点时间就可以重新冷静了下来。
空抬起头,看着巨木的残骸和尚未褪去昏暗枯黄的地表, 深渊在这片土地上留存下了燃烧后的漆黑余烬, 而在地窟的尽头,是新生的觉王树。
旅行者重新皱起眉头。
“为什么是这里?”他低声问道,“你可以带他去很多地方,佣兵,魔物, 蕈兽,甚至是沙漠里那些永远不会安静下来的镀金旅团……为什么你要带达达利亚来这里?”
达达利亚这一次没有回答,因为他单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他眼里,这里和他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但是空知道,接纳过兰那罗们花环的旅者清楚这片土地对草神眷属的另外一重含义。
桓那兰那, 无论是往昔的梦境还是今时的幻想, 唯独这个地方是不同的。
可他没有得到一个预期中的回答, 哪怕是插科打诨的轻快敷衍也没有,金发的旅者对上那双眼睛,那双平静而冷淡的眼睛,不曾掺杂任何情绪的、甚至称得上是正在审视自己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迫去直面一个刚刚才勉强逃避的事实。
“你希望我可以带谁来呢。”
我问他。
“你可以带我来呀。”空故作无事的看着我,他的脸上笑容和平日里没有任何区别,看起来像是完全没有读懂我的意思,像是这片土地只是他经历过的无数旅途中的一个地方之一,没有任何特别的含义,也没有存在任何让他驻留的理由。
我眨了一下眼睛,火焰烧灼过后留存细小的粉尘飘荡在空中无法被肉眼所辨别,眼眶感受到的是一种燃烧之后特有的干燥和细微刺痛,空难道不懂吗?他难道感受不到吗?
——不,他太懂了。
“……我当然可以带你来呀,旅者。”
我一字一顿的说着,觉王树的幼苗甚至正在为了友人的回归而感到欢喜,那种纯粹的喜悦之情顺着地脉流淌毫不吝啬地邀请我一起分享祂的快乐,可是我们站在深渊火焰燃烧过的地方,而那位不速之客的出现同样正在提醒着一个同时被我们下意识逃避的事实。
我当然可以带你一起来啊,但你能接受吗?
“我会过来清理的原因很简单,你也可以看到那些深渊法师和刚刚的使徒——因为深渊没有仍然遗忘这里,旅者。”
而深渊,务必会牵扯出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荧。
空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摸了摸额头,发出一声无奈的苦笑。
……这个理由,可是真的要比什么其他任何答案都能让他无话可说。
他感觉自己的舌尖泛起哀愁而干涩的苦味,燃烧过后的粉尘随着呼吸一点点在他的喉咙里,堵住了他正常呼吸的节奏。
往昔的桓那兰那,他毫不陌生的地方,他来过这里,无数次。
深渊,须弥,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