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晋阳城南门,早起的菜农,做生意的小商贩,已是络绎不绝,熙熙攘攘。但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紧张而又沉闷,今天值守军警对进出人员的盘查,尤为严厉。
这时,一列出殡的队伍吹吹打打,一路抛撒着纸钱,朝城门走了过来,白幡纸人,漆黑的棺材格外引人注目。
江雁翎披麻戴孝,手扶灵柩,低头走在队伍中间。
凄惨呜咽的哀乐,被门岗执勤的士兵断然喝止,一个班长模样的伪军走了过来,张口就骂:“他妈的,停了停了,大清早碰见埋人的,晦气”!
送葬队伍里一个中年汉子,赶紧跑出来,鞠躬递烟:“长官辛苦,您受累”。
“今天一律不放行,城里出了天大的事,赶紧掉头,回去”,伪军班长一副不容商量的口气。
中年汉子立即贴了上去,把整包烟和一叠钞票塞进对方手里:“长官您行个好,只当积德行善,这死人下葬,不能错了时辰,求您了,帮帮忙,给通融一下”。
伪军班长收了钱,脸色缓和了下来。
“我们把人安置好,入土为安喽,后晌回城,再给您老备一份孝敬”,中年汉子接着说。
听到还有钱收,这伪军立即换了一副嘴脸,摇尾撒欢地跑到站岗的日军跟前,好一通连说带比划。
查验完良民证,并被逐一搜身之后,日本士兵的目光停留在了棺材上。
“打开”!
“长官,这棺盖都钉上了,死者是个年轻人,再打开的话,犯了煞气可不好呀”。
日本兵虽然听不懂,但是感觉到对方有抗拒的意思,立即哗啦一声子弹就推上膛,刺刀也顶了过来。
无奈之下,几个腰系白布的男子,只好再次打开棺盖。
年轻的周铭训面容安详躺在里面,身上覆盖着一条青灰色绸布。
江雁翎此刻已是泪水潸然,浑身颤抖,围观的路人,无不唏嘘叹息。
日本兵牵着狼狗,围绕棺木转了几圈,用刺刀挑起死者遮盖之物,在棺内胡乱扎刺了几下,才悻悻离开。
送葬的队伍总算出了城,悲切高亢的唢呐声再度响起。
大约走出十几里,有一片小树林,路边树上栓了辆马车,旁边站着几个穿黑衣服的人。
送葬的队伍停了下来,众人一起打开棺材底板,从下面狭小的夹层里把沈穿石拉了出来。
连日以来的变故,加上蜗居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使他原本就没有痊愈的身体变得十分虚弱,精神状况极差。任由众人把他抬到铺满麦草的马车上,至于要去哪里,他仰面盯着天空,一路麻木,听天由命。
龙背岭根据地,位于太行山腹地深处,与鹅公岭,五女峰这两个根据地形成掎角之势,遥相呼应。八路军新三团的后方医院和团部就设在这里。
医院是山腰间一处废弃的寺庙,连年的战乱,和尚早都跑光了。
沈穿石被安置在后院一个独立的房间里,陈设简陋,却干净整洁。
进出的护士和医生都穿着青灰色土布军装,态度和蔼。让他惊奇的是,其中竟然有个皮肤白皙,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子,同样的灰布着装,朴素而又干练。问过护士才知道,是八路军总部医院的医生,国际援华委员会一支医疗小队的成员,叫艾丽萨。
晋西北的小米粥特别滋养人,偶尔还能吃到当时极为稀缺的鸡蛋,半个月不到,沈穿石身体已恢复了七八成,除了腿还有点不利索之外,已经基本是个既精神又年青的俊小伙了。
只是自打来这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江雁翎,这让他一直惴惴不安,追问护士,每次都说过几天会来。
这天吃过早饭,他拄着棍,扶墙走出房间,院子里十几个轻伤员,在女护士的指挥下唱歌,歌声轻快嘹亮,阳光穿过树梢,洒落在花花绿绿的几个本地姑娘身上,她们有说有笑地帮忙晾晒纱布,绷带和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