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画舫正好驶过太陵江氏祖宅所在的渡头。
谢珩被推倒在垫着软毡的甲板上。他眉眼一抬,正好望见女郎薄酒微醺而烧红的脸庞,眉眼如画,笑意珊然。谢珩脑中一阵阵轰鸣,仿佛一只被死死套入陷阱的白狐,再无脱身的可能……
“瑶瑶……”他的声音被雷鸣般的巨响覆盖,两人共同抬头望去。
无数流火从四面八方冲上云霄,几乎是瞄准了同一位置轰然炸开。漆黑一团的夜空此刻也充当为幕布,其间无数星子四散……
谢珩一怔。
那是……江氏祖宅?
江氏素来霸道,巧取豪夺占据了不少土地,江氏祖宅占地数顷,自来有庶族贱民不得靠近的规矩,因此得以独居一方。如今一旦走水,连个帮忙救火的热心邻居都没有。
秦淮两岸,真就隔岸观火的都城百姓,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江欢怪笑着从谢珩身上翻身而下,摇摇晃晃前行几步,遥遥举杯,冲着火光冲天的江氏,满饮此杯。又斟满,撒向秦淮河平静的水面……
画舫一路顺流而下,缓缓驶向城中最大的风月场所——倚翠楼。
“热闹看够,本郡主也乏了!”江欢说着伸手揽住谢珩腰身,纵身一跃,从甲板上跳下,在河岸上众人的惊呼声中,飞身掠入倚翠楼。
众人直道,这弋阳郡主果然如传闻中一般,荒唐不堪,当街与男子搂搂抱抱也就算了,竟还如此明目张胆地与之流连于青楼楚馆。
简直是荒淫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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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欢带着谢珩,在倚翠楼顶层落地。穿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在此等候多时了。
是枫与。
“郡主,一切已就绪。”
江欢点头示意,从枫与手中取过黑色斗篷,遮住全身,清冷的眸中,并无半分醉意。
他们推门而入,只见房中已有三五人,等候多时了,见到江欢,纷纷稽首称礼,“拜见弋阳郡主!”
“免礼!”江欢一边说着,一边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主位,敛裾坐下。
谢珩认得他们,这几个人皆是死里逃生的昔日东宫旧部。前任东宫护卫都督盛戎亦在其中,东宫祸起之时,他正奉太子令,远赴东宁郡赈灾,因此逃过一劫。然而他的父母妻小,却尽皆葬身于各大世家对太子党的清剿之中。
……
一夜之间,母仪天下的皇后,被废为庶人,尊贵的储君,沦为阶下囚,他们这些原本位高权重的东宫属官、将军、詹士……,家破人亡,皆沦为流落草莽的钦犯!根本无需多言,亦无需利益相诱,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有满倾山河的仇恨,足以性命相托。
“大长秋呈报给宗正寺的说法是,皇后谋逆自知事败,服毒自尽。我等曾偷偷前往乱葬岗瞧过,皇后确实身中剧毒,但真正的死因是绳索缠颈,窒息而死。”
“乱葬岗?”江欢坚毅镇静的神情瞬间颓败下来,她又惊又怒地道,不由声音高扬。
盛戎心中默默叹息,“皇后死后,被草席裹身,扔进了乱葬岗。属下等无能,让太陵江氏抢走了皇后尸身,他们欲以此为引,诱杀郡主……
如今义庄内外埋伏着五百江家暗卫,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围得如铁桶一般。”
……
五百暗卫?江欢讽笑一声,道:“……不怪你们,是他们铁了心,要将我们斩草除根……”
她笑着说,表情却比哭,还要绝望百倍。
谢珩跟枫与一起坐在门边的角落里,江欢说过,他是她捡的仆人。
幸好有这个身份,足以令他,名正言顺在她身边,见证那些没有他的过往。谢珩的父兄均在朝为官,却一贯明哲保身,相继远离都城,从不参与朝廷党争。叔父更是流连山水,隐居岚山。
谢珩年少闻名于都城,却并未如同其他世家贵勋子弟一般,在弱冠之年,未经察举,仅凭家族门第,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