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长安城,咚咚咚咚——
鼓声密集如林。
这是鸣街鼓,遍布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并宫门各处。
随着大鼓敲响,鼓声涤荡,很快,各城门,坊门,乃至宫门,先后关闭。
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也迅速安静下来,有“城管”,开始上街巡逻。
当然,也仅此而已。
长安城的宵禁制度,只是不许大晚上的上街瞎溜达,不许在坊与坊之间乱窜而已,坊内的活动,是不禁止的。
而事实上,上百万人口的大都市,要说入夜之后便安安静静,一点声音没有,也不现实。
最起码那些王公贵族就受不了。
所以,也别看街道上冷冷清清,人影子都见不着,实际上,坊门内,勾栏听曲的,路边摊吃夜宵的,府里举办歌舞宴会的,不知多快活。
长孙冲便在平康坊,喝酒,听曲。
只是他的心情并不好。
他收到消息,长乐,跟那个新晋的陈县子走得很近。
他不傻。
消息谁派人传来的,又有什么目的,稍微用脑子想想,便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那个窦奉节,自己没那个胆,想借刀杀人。
毕竟当下这个节点,找陈远的麻烦,便意味着打当今陛下的脸,也意味着将要面临朝野上下一致指责,弹劾。
此外,还是对大唐律令的深度挑衅,毕竟那是开国县子,官居正五品上。
也因此,他没想过要去找陈远的麻烦,反而,他觉得窦奉节更欠收拾。
区区一个太上皇时期的外戚,也妄想拿长孙家当枪使,若是不给点颜色,怕是让人觉得长孙家的人蠢,好欺负!
他真正忧心的是,明明走那么近,准岳父却没有阻拦的意思。
而他,也的的确确有些日子没见过长乐了。
忽然马蹄声起,有家将寻来,言家中有事,家主命即刻回返,便也只能暂时抛开这些琐事,打道回府。
“爹,您找我?”
宵禁,街道上是不允许乱跑的,可以长孙家的权势,显然不在此列。
此外,长孙家的大门,也是朝着主街道的,不像普通人家,只能朝着坊内开。
所以,长孙冲很快便回到家中。
书房燃着蜡,那是上好的蜜蜡,火光照耀下,整个书房,亮如白昼。
长孙无忌坐于案前,执笔挥毫,闻言并不言语,约莫盏茶时间,方搁笔净手,端起新上的茶盏:“喝酒了?”
长孙冲低头,满脸羞愧:“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
长孙无忌不置可否,不徐不疾品着茶:“战国策,赵策,有名篇,触龙说赵太后,背一遍。”
身为长孙家嫡长子,长孙冲自然不是那等不学无术,整日里声色犬马的纨绔。
当场他便认真背诵起来。
这是一个先秦时期发生在赵国的故事,讲的是,一个叫触龙的人,说服摄政的赵太后,以爱子出质齐国,以换取齐国出兵援助赵国解除国难的故事。
背完,长孙无忌点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以你姑父姑母对长乐的宠爱,你认为,他们会为长乐选择一个怎样的夫婿?”
“自然是门当户对,只是……”
“只是什么?你怕长乐不愿意?”
长孙冲默然。
身为关陇年轻一代最出类拔萃的人物,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具体到婚嫁这件事情上,便是一户好人家,永远比一个单纯的好人重要。
因为一户好人家,往往意味着嫁过去不用吃苦受罪,意味着父母百年之后,女儿依然有依靠,有人保护,不至遭人欺凌。
更何况,这里面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并非单纯的嫁娶那样简单。
也因此,为长乐选择夫婿这件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