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雨幕传进邱介彰的书房,“咱家来的不是时候,扰了诸位听雨喝茶的雅兴,邱大人,可还有多余的茶碗么,咱家在窗外喝一盏就成。”
邱介彰神情顿时一僵,苦笑着看向当朝首辅,他猜到陛下或许不会放他活着回苏州,从在保和殿上摘下官帽就做好了赴死的打算,求仁得仁,他一点都不怪陛下狠心,只有一死才能让他先前泥牛入海的十几道折子不会成为朝堂上的笑柄,兵部尚书不能参议军事是莫大的耻辱,读书人都说士可杀不可辱,只要死在回苏州的路上,他邱介彰就是名传千古的耿耿忠臣,出于考虑脸面,陛下跟这些同僚们日后就不会再针对邱家子嗣后人。
只是没想到,陛下连一晚上时间都没耐心等了,更没想到会是内廷首领平公公亲自来,长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冲着窗外拱手道:“平公公屈尊而来,寒舍蓬荜生辉,恕邱某有失远迎,快请!”
一瞬间,身着深青色蟒袍的老太监就凭空出现在这间宽敞的书房里,裴锦绣眼神一凛,登时就放弃了出手试一试的打算,这个伺候皇帝伺候惯了,看起来有些驼背的老太监呼吸悠长气息浑厚,是如假包换的五境高人,她绝非对手。
杨公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悄然跟陈叔愚对视一眼,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汇足以让他明白,四境修为的陈家三爷也不确定平公公是何时来的邱府,更不确定先前那些话他听了多少去,五境高人如果刻意隐匿气息,最少一刻钟内有把握不被四境修士察觉,而且神识可以笼罩方圆三四里,他要想探听这间书房里的动静,易如反掌。
卫成靖心里最是忐忑,作为邱介彰的下属,来邱家跟老尚书道个别是应有之意,可陛下既然能为区区一个陈无双罢免当朝兵部尚书,且还要取他性命,自然也能为刚才杨公那些话再杀一个兵部右侍郎,自幼贫寒的卫成靖能做到今天正三品的位置上已经很知足,他不怕死,但总想着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要死也得留下个为国为民的好名声再死不迟,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邱家府上,实在很冤枉。
邱介彰提起紫砂壶给自顾自坐在桌边的老太监倒了一碗茶,事到临头反而心里释然,洒然笑道:“平公公冒雨前来,是为送邱某一程?”
陛下身边的心腹近臣来送邱介彰,自然不是送他回苏州,而是去另一个叫黄泉的地方。
杨之清沉默不语,冷眼看着身着蟒袍的老太监端起茶碗摇头吹着热气,浅尝辄止,放下茶杯盯着邱介彰手里的紫砂壶双眼一亮,笑道:“是苏州顾行秋顾大家的手笔?少见,少见。这把井栏壶,邱大人可愿割爱?”
邱介彰微微一愣,旋即把还有小半壶茶水的紫砂壶放在桌上,朝平公公身前一推,“无非是个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难得平公公不嫌弃。”老太监刚要伸手去接,却冷不防被突然站起来探身前倾的陈叔愚半路按在桌上,眉头一皱刚要发问,就听首辅大人笑呵呵道:“文玩雅物说买卖不合适,平公公也是饱读圣贤书的,须知来而不往非礼也,邱大人愿意割爱相赠,平公公总不能就此收下吧?”
老太监陡然收起恼怒神色,居然在卫成靖呆滞的目光中欣然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不过邱大人在苏州的绸缎和私盐生意做得家大业大,不缺金银,咱家来得又匆忙,除了身上这套不能送人的蟒袍,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物件。杨公,可有教我?”
杨之清端起茶碗笑而不语,老太监想要个人情,那么接下来的话他说就不合时宜了。
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陈家三爷提起茶壶,让这位地位不输大学士的内廷首领看清楚底部的落款确实是顾行秋,却还是抓着茶壶不放,笑道:“蟒袍即便公公敢送,世上哪有人敢接···”
老太监斜着眼冷哼着打断道:“三爷这话咱家听着刺耳,敢送蟒袍的不是咱家,你陈家就有个胆大包天敢接蟒袍的。”
陈叔愚为之一窒,盯着老太监不悦的脸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