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帝第二次御驾亲征北燕, 林策担任御前先锋。为表彰他的功绩,宣武帝御赐这把战弓,当做他十八岁生辰的贺礼。
这把弓乃宣武帝特意命匠人打造, 弓臂由乌木所制, 用极其特殊又复杂的工艺治角治筋, 另于表面镶嵌黄金。
整把弓质地坚实,重量轻巧。弓弦为白虎背筋, 韧性异常。
林策武艺虽强,奈何筋骨天生纤瘦, 膂力只算寻常。有了这把乌金弓,可助他百步之外穿云裂石。
宣武帝赐弓之时,他还不是三军统帅, 镇北军也因兵士全是身份卑微的草根庶民,被其他三境的将士戏称杂牌军,地位不似现在这般,可同百年豪族统领的镇南军平起平坐。
因此无论当年天子赐弓一事, 亦或这把乌金弓本身,都鲜为人知。
况且那时谢信也还未入朝为相, 他怎会知道此事?
麒麟鬼面后的双眸微缩, 疑惑审视眼前之人, 目光锋锐如刀, 冷艳又危险。
谢信好整以暇, 坦然接受全部目光,神情悠哉得似乎享受着他的打量。
二人就这么诡异的对歭,半晌过后, 林策收回目光, 并未询问半句。
谢信无奈一笑, 仿佛颇觉可惜。
林策没了射箭的兴致,把弓臂仔细擦拭之后,交给亲卫,随后大步朝校场外走去。
谢信再次被故意视而未见地晾在一边。
他笑叹一声,转身大步跟上,追到林策身边问:“将军想不想知道,昨日恭王府发生何事?”
林策脚步未停:“不想。”
谢信略微惊诧,脚步有了片刻凝滞,须臾后再次跟上:“谢某观将军神色,并非不想,而是……”
隽逸笑目中晦暗深沉:“将军早已知晓?”
“谢某倒是忘了,”他思忖一瞬,“恭王的人在廷尉府受审,宁大人也参与审讯。”
“这事昨夜出的结果,今早谢某得知消息,即刻来了将军府。那么将军又是何时得知?”
他玩味笑道:“莫非将军昨夜和宁大人私会?”
“将军应该清楚,恭王一案涉嫌谋/反,事关重大,廷尉府上疏昭告结果之前,不能朝外人透露。宁大人知法犯法,滥用职权。”
林策依旧大步朝前,不打算理会。
谢信早想将手深入内廷,削弱宦官的权利。
宁越之自己清楚怎么对付他。
林策冷眼以对,谢信无可奈何的习以为常,只能一笑置之继续朝他道:“恭王私造军械,豢养刺客,按律当诛夷三族。”
“然恭王并非寻常公卿,乃周室皇族。是否株连其他人,这事还得在朝堂上,由三公九卿商议定夺。”
最终结果,还得谢信这个右丞相拍板。
林策瞥了他半眼,冷漠的目光还未收回,对方已飞速询问:“不知将军以为,恭王府中之人该如何处置?杀,还是不杀?”
林策脚步总算停下。
“这是谢相和三公商议的问题,哪有末将说话的份。”
“此言差矣。将军位列武将之首,统御朔北三州。将军一句话,其分量……”
林策懒得听谢信装模作样的奉承吹捧,直接道:“恭王府中家眷,想必并未参与其中。母族妻族,甚至连妾室都因此获罪,何其无辜。”
未及冠的少年发配充军,女子贬为乐籍贱民送去军营或青楼,遭此无妄之灾,后半生何等凄惨,不难想象。
“恭王妻族,乃北河王家。若想逃过此劫,并非毫无办法。”谢信悠然一笑,换了称呼,“既然是季宇的意思,谢某定当支持。明日朝会,谢某也如此这般,同三公商议。”
谢信愿意卖他一个人情,林策自然也不宜再如此冷眼相向。
他收敛几分冷意,朝谢信道了一声谢。
谢信嘴角高翘,又意有所指问道:“季宇没别的事,想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