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辉光,洒落在皇城跃金的琉璃瓦上。
金砖铺就的皇城大道,一抹轩然霞举的潇逸身影迈步其间。
林策身着武将的大红朝服,外披金甲,周身散发一股寒芒锋锐的凛冽气势。
镇北大将军林策,自挂帅封侯那日起,一直驻守边关,未曾回过京城。
朝中无人不知他的存在,却甚少有人亲眼见过他。
纵使没见过,江山殿中的朝臣也能一眼猜出这位陌生武将的身份。
林策的形貌太过惹眼,不可能会认错。
他身形高挑,气宇轩昂,并非传言中的身材壮硕虎背熊腰。
但那张淡青色的麒麟鬼面,亲眼得见,比传闻中更加令人心惊悚然。
难怪朔北三州的百姓家中不兴供奉钟馗道像,爱在门上张贴林大将军的画像。
这张半覆面具的脸,确如深宅大院门口的凶狮石像一般,有驱邪避凶之功效。
原本一些公卿早已打好盘算,一见林大将军,就上前和他攀交情。
然而此刻见到那张恐怖的麒麟鬼面,纷纷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打了退堂鼓——不仅不敢上前,反而避让三尺。
林策腿长步大,进了江山殿后,在武将第二排的位置站定。
南昭四位一品镇国大将军,虽说官职相同,镇南大将军出自满门朱紫的钟家,是南昭百年豪族,天生高人一等。
众将眼里,戎马半生的钟老将军是继定国侯之后的武将之首。
镇东,镇西二将,出自武将世家,和林策一样常年驻守边关不参与朝政,同京城的官员联系不深,此时并未归朝。
只有林策,被太后一道懿旨专程召回,今日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出身微末,年仅廿四,是江山殿里最年轻的武将——却是官职最大,地位最高的一品镇国将军。
林策站在第二排,其他三将不在,首排空置,他仍站在武将之首的位置。
群臣目光都投在他身上,或光明正大,或暗中打量。
林策恍若未觉,负手立在原地,仿佛置身事外,朝堂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没过片刻,另一位首次上朝的新晋权贵也步入群臣视线。
淮王周则意玉树临风,飒沓进入殿中。
不少人霎时一颤,倒吸一口凉气。
安平长公主和定国侯薨于十年前,年纪稍大的老臣,仍对这两位贵人记忆犹新。
此时见到淮王,心惊程度丝毫不亚于见到林大将军。
淮王那肖似安平长公主的俊艳面容,令人见之心惊。惊艳的同时,又勾起往日深埋的回忆。
当年长公主和定国侯只手遮天,一半朝臣都是他们的党羽。
后来侯府失势,被宣武帝一网打尽。
如今朝中旧臣,当年一半明哲保身不站边,一半是他二人政敌。
当年的小世子,如今的淮王为何站在此处,前因后果大家心知肚明。
淮王为帝位而来,站在腥风血雨之中。
有人支持有人反对,有人保持中立隔岸观火,都紧紧盯着他静默不语。
水滴铜龙滴答声响,反射着清阳辉光。
整点到,皇城响过几声悠远清脆的报时钟声,宣武帝驾崩后的第一次大朝会正式开启。
江山殿正北高台上的龙椅空置无人。
龙椅背后垂着竹帘,将太后端坐的身影完全遮挡。
大殿内侍尖着嗓子细声细气大喊“有事陈奏”。
三公之一的大司徒出列,手持笏板陈奏道:“宣武帝半道崩殂,天犹呜咽,冷雨不觉。(*2)臣等悲痛,欲追随陛下而去,然身负江山社稷,不敢有违天子所托。”
“今国丧已定,天子未有子嗣,帝位空悬。国不可一日无君,万望太后听天授命,早日定下天子,继任大统。”
按南昭祖制,此种情况,该由宣武帝的兄弟或子侄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