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穆彦带他离开。她没有想过,一个还没有出社会的半大的小子,除了养活自己还要养活另外一个姑娘是怎样的艰难。
但是穆彦同意了。
大四的他拿自己曾省下的奖学金给安佩租了一间房子,继而拼命奔波在学校与兼职之间,一刻都不得闲。
他当家教赚的钱都会给安佩,安佩良心不安,又忐忑于家人会来把她抓回去,于是不敢出去工作、露面,只在家里给穆彦做些饭菜以做补偿。
穆彦毕业后,安佩又跟着他到了深市,两人领了证,也攒了点钱,安佩就鼓起勇气回了趟家。
没想到这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安佩逃婚后,安适远差点气歪了鼻子,钱他已经花了一大半,正在牌友面前耍着威风,听着奉承,就听说安佩不见了!
王伟带着兄弟几个把他们家东西都搬空了,不能搬的都打砸了。
一回到家,连块完整的玻璃都没有。
安适远和徐莲青开始做工还钱。
安佩一回到家,看到仿佛又老了十岁的母亲和一脸沧桑的父亲,自是把这些年父母遭受的苦楚揽到了自己身上,觉得是自己不孝连累了父母。穆彦也二话不说,把攒的钱全部拿出来给了安父安母。
看在钱的面子上,安适远还是原谅了安佩,也同意让小两口好好过日子。
安佩怀了二胎,身子重需要人照顾,就留在村里养胎,因为通讯不发达所以跟丈夫联系不多。
安佩专心备孕,结果生的又是个女儿。听多了村里人的闲言碎语,安佩就真以为穆彦是嫌弃她生了“赔钱货”的女儿,不要她了。
为了让她安心,穆彦就让甜甜跟安佩姓,取名安甜甜。
生孩子时伤了身体,医生说她伤了身体无法再生育,安佩哭得死去活来,觉得自己很对不起穆彦,断了他家的香火。
安佩把期待寄托在了弟弟身上,在安适远的大力鼓动下,她决定把账上的钱都取出来给弟弟建房子,还四处打听谁家多生了儿子,想要认养。
眼看着安佩花光了这几年的积蓄,给赌鬼父亲一次次还账,还供养着不成器的弟弟,还收养了带球跑的堂姐安兰的儿子当养子——
安佩为这个孩子掏心掏肺付出了数十年,孩子长大拍拍屁股投进了亲妈的怀抱,上演了好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
至于倾尽一切供养了他十余年的养母安佩一家?
男孩撑着黑伞,给那扒着车门的穷苦女人甩下一段话:“姨母,我只有一个爸,一个妈,这些年多谢你帮妈妈照顾我,听我妈说也给你打钱了,我不欠你什么。”
他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你还是管管你那两个女儿吧!”
车门一关,车内少年冷漠插上耳机,车外的安佩嚎得撕心裂肺:她为了这个孩子到学校赔礼道歉无数次,委屈自己的女儿无数次,受丈夫的冷眼无数次,为的就是证明养他是正确的,养个儿子今后是有用的——
终归是一场空。
何安佩看着这可怜的蠢女人,岁月在她身上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手因为常年累月地做事早已粗糙不已。
养子叛逆,女儿离心,丈夫失望,所以她眉心的结永远解不开,成了现在这一副凄风苦雨、愁容满面的样子。
对比从劳斯莱斯上下来精致贵气的堂姐安兰,她什么话都不必说,一句给了钱,就可以将这十年的辛苦,十年的培育化为乌有。
人的趋利本性,感情或许有一些,但人家血浓于水,亲生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人家抱着哭一场、哭诉下这些年的苦衷,演技到位孩子的心自然就化了。
何安佩看着这跟自己同名的女人做吃力不讨好,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心里就膈应的慌。
现在看着她在暴雨中哭嚎,心中倒泛起了一丝同情的涟漪。
也是可怜人。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