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字迹爬满洁白的绢纸,正是近些日子所有进出过宫门的人。从名字品阶,哪座宫殿、哪位主子手下,到进出宫的时刻、缘由和随身之物,全部都仔仔细细的标注其上,比皇宫册录都要详细。其中还有不少名字被朱笔圈起,鲜红的朱砂仿佛昭示着这些人的结局。
方宜川看得很仔细,看完后便问道,“已经给太子和陛下过目了?打算如何处置,还是要继续追查下去?”
慕容辞收起了绢纸,沉默不语。
方宜川知道她不是有问必有答的人,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不愧是尉事府啊。”
感慨完,他也终于严肃了些许,端正着坐姿,目光沉了下来,“你看不出陛下的心思?这桩案子你查到这一步就够了,剩下的是我与刘直的事。是那些贪财的奴才借职务之便偷了题,丢命也是活该,而你立了功,太子立了威。”他低沉下嗓音,又指了指东边,“陛下已经决定重开科场,亲自拟定考题,天下学子也有了交代,皆大欢喜了呀。”
“不止如此吧?”她在方宜川的对首坐下,想到了今早朝堂上的兵荒马乱,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了一句“妙计。”
陛下早已看不惯盘根错节、累世公卿的士族豪强,而那些盗题兜卖之人盯上都是非富即贵的学子,大半都出身贵族门第。如今在顺天府和执中府的追查之下,等来的何止是革除功名永世不再录用呢?这一代世家子必将有不少人折损其中,也正是寒门子弟难得的出头之日。
方宜川笑了笑,只道,“难说啊。”
转而他从袖中抽出了一封书信,轻轻地搁在了慕容辞的手边,“慕容大人圣眷深厚,得罪人的活只能是咱家去办了。买题的下场,你我皆知。不过,若是慕容大人要咱家手下留情的话,倒是能考虑一二。”
信封的落款处赫然写着“端庆伯慕容裘书”,落笔遒颈有力,力透纸背。
慕容辞依然神情自若,即使方宜川毫不留情面地笑道,“你们慕容家怎么放着你这尊大佛不使唤,去与刘直攀关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心胸狭隘,六亲不认呢。”他一通奚落完,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衣摆走了,留下慕容辞静静地看着那封信出神。
此时东府的思喜堂内,本在念佛抄经的燕氏被长房夫人张氏着急忙慌地拉出了佛堂。
张氏担惊受怕了一整夜,只求天亮醒来能有慕容韬的消息,没想到,睁眼听见的却是慕容韬一早在城南被顺天府衙役擒走了。下人回禀时,她几次眼前一黑,差点要昏厥过去。对她而言比命还重要的儿子进了大牢,这下,她哪里还顾得自家老爷昨晚的劝阻呢,说什么也要让燕氏与她一起到西府求情去。
“弟妹,好弟妹,你一定要帮帮我啊!”她紧握着燕氏的手,眼底一片猩红,“你知不知道韬儿被顺天府抓走了,韬儿也是你的侄子,你定然不忍心让他在牢里受苦的是不是?韬儿一向胆小,是绝对不敢在春闱舞弊的,你将这话告诉小辞,小辞最是孝顺你了,让他千万把韬儿救出来啊。”
“大嫂你别急,”燕氏的手被抓出了几道红痕,但见张氏此刻近乎疯魔的样子,她便只好忍下,好声劝道,“不如我们先去问过公爹和婆婆的意思,他们经事多,说不定有法子呢。”
张氏立即冷脸,“你这话是何意?不愿帮我,何必抬出公婆做借口。慕容辞不是尉事府的指挥使吗,不是和顺天府熟得很,还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吗!你明知道你儿能救韬儿的,难道要见死不救不成?”
燕氏忙解释道,“不不,大嫂你误会了,我也是担心韬儿的。只是这会儿咱们去了西府也不会有人在的,她平日公务忙,一向早出晚归。这样,我让人留意着西府,只等她一下衙咱们就过去,如何?”
说好听些是燕氏的性格柔顺,其实就是好拿捏。张氏显然清楚自家弟妹的脾气,又一番软硬兼施,逼得燕氏只得派人去尉事府的官衙送了口信,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