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里就是他的心脏了。
如此近地听着它的每一下搏动,恋恋不舍地,小心翼翼地,痴了似地,将属于一个人的唯一的这频率铭记在心。
万一有万一呢?
梅淑想到这里,像与案板上的一把葱对峙,这面下刀子一截子一截子的切,那面眼泪大股大股辣出眼眶子来。
结婚,终究是避不掉的事,到底还得解决问题。是选择妥协,还是选择自己的选择,尽力说服家人?
在梅淑,两者一样难于上青天。
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千千万万是该体恤父母和长姐的感受的,得到他们的应允和祝福,远嫁他乡才可以嫁得稍微安点心。以后只有尽量创造条件,尽到自己的对父母及姊妹的一份心力。这一点上,梅淑始终压在心头。当然这还是远远不够的,父母恩,姊妹情,永生难以相偿。只有尽极更极,不是空口白话。
毕竟嫁到哪里去都是血浓于水,都是女儿,都是姊妹,骨肉相连着难道千山万水就能轻易割断?
母亲却说了,远嫁之女即便是有心有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啊,事情又怎会照着人所想去展开?万一你在外生活过得困难,就是自己也顾不过来,到时还不得靠家里接济?问题是那时我们也老了,无能力了,一分一毛钱赚不到手了,你姐还得顾家,谁接济你?所以选择这一步得特别慎重,得方方面面思虑周到。女人一旦走出了步子,悔了,再想抽回来就难了,多少世俗的冷眼盯着,血红嘴议论着。
梅淑从新汽车站接颜鸽飞出来,一直不忍心去瞧一眼那一片绿朦朦的影子,心里有一种此生只相见这最后一面的绝望。
这件事上,相反的,颜鸽飞却自信心满满的,预备拿出实战演习中在连长面前表决心时,请求给自己下达最艰巨的作战任务的坚定的毅志。
这回,他也孤自给自己立下了军令状。
况且他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矛盾,爱情和亲情,在某种程度上都是感情上的事,爱情最后都要在年深日久中转化成为亲情的。
他是不知其中的难度,就义无反顾地先把脚淌了进去。
更何况颜鸽飞的职业本就注定他是分身无术,身心系于部队,顾不上家庭的,只得把家里家外都交给妻子梅淑来打理。可一个女人有多少精力?婆家娘家自己的小家都需要照顾得到,另外还要工作贴补家用,受苦的还是自己。
梅淑试探地问姐姐梅瑰时,梅瑰不止一回地说梅淑,又一条一条举例子,最后得出结论来:女人选择一个优越安稳的生活才是上上策。
车快走到村口的时候,赤金的光珠才红孔雀一般打开了屏,赤烈的金针扎醒了梅淑忧愁的南柯一梦。
不知已过去多长时间,山雾正化作一层轻薄地沥青的白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