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淑点点头,不看他看车窗,说:“有一点。”
颜鸽飞一把拎起膝上的军大衣又给她披上。
梅淑还是不肯扭头看他,只看窗,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在置气。
颜鸽飞觉得她这扭头看窗的忧愁的神色很像一个人,连里的笑文书,他在部队宿舍也偶尔会有这样的一种神色。每次连里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他都要拽着颜鸽飞的作训服,才能在规定时间内跑完全程。
笑文书很清秀,双凤长梢眼,瘦高的眉骨,又宽又浓的眉毛,左颊下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颗花椒心大小的黑痣。有战友开玩笑说:他的这是颗美人痣,要是再生一头浓乌溜溜地长头发就要倾倒全汽车连了。他其实很不耐烦听到这样的笑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讲这个不就是拐着弯讲自己娘娘腔嚒?
但他当时放声大笑道:我的这颗是地地道道的美男痣,兄弟们就望尘莫及吧。
笑文书叫刘魏笑,原是颜鸽飞排里的战士,有着一手潇洒的文笔和娴熟操作电脑的技能,义务兵役期满后留了队,被选拔到连部做文书不久之后便得名“笑文书”。
爱笑的人,安静下来便是异常的安静的。
言归当下,梅淑的眼睛隔着车窗葱葱郁郁的白菊往外望,一条绿冰河长长细细的向远方伸去,一眼望不到结尾。梅淑一直望一直望,冰河仿佛是伸到了自己心窝子里来了,拐拐绕绕不依不饶地一路铺下去,也是一个没有结尾。
直教眼睛望的累了,这才又往山上瞧去。
山雾中徐徐烧起的一团烈红的火,发射着扎眼的光刺,一根根儿地扎到脸上来。
红光绿影中,梅淑到底还是动了情,心底里却翻涌起一阵一阵发霉了的苦味,像两匹强壮的战马在长久地拉扯着一个自己。时隔两年半,父母和姐姐对俩人的婚事会是什么态度?
两年半中,梅淑试探过,家里的决心仍旧坚如铁石。
颜鸽飞军装上衣口袋凸起的轮廓,是部队上批下来的结婚申请,这次一并带了来,证明二人的心也坚如铁石。梅淑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但,意料之中的结果倒是有一个。在不知如何是好的境地下,没有对策,索性走一步看一步罢。
单单发愁解决不了半个难题。回家的路程大致刚走了一半,梅淑有些困了,她最近常常失眠。
她将头朝颜鸽飞靠过去,颜鸽飞闭着的眼睫毛轻轻抖了一下,胳膊撑了个空让梅淑挽了进去。可是颜鸽飞的肩章正硌着脸,梅淑往下滑了滑,正好又滑到了臂章上,不过比肩章稍稍平顺了些。梅淑靠了下去,颜鸽飞又抬了抬胳膊让梅淑枕到自己宽实的胸膛上来,谁知又恰好枕住放结婚申请的口袋。
颜鸽飞穿着军装常服,往里是v字领的深绿线衣和青蓝毛衣,露出浅绿衬衫的尖领子,和一截绿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