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识字。”
这句话说出来后,夏棠之能很明显感觉到周边的空气跟着瞬凝,眼前少年红如三月桃的小脸,唰地变得苍白,握着笔杆的手微微收拢。
当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裴舍妄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承认,而是咬着唇瓣,梗着脖子为自己狡辩:“我怎么会不识字,夫子可是在课堂上经常夸奖我,不信师叔随便考我一句,看我能不能背上来。”
没有底气支撑的后果,就连那声儿都虚浮得站不稳。
对于他死鸭子嘴硬的做法,夏棠之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抽出一张白纸递过去:“既然你识字,就将你的名字写出来。”
“啊?真的要写嘛。”咬着唇的裴舍妄垂下睫毛,像泄了气的皮球。
这,实在是有些过于为难他这个小文盲了。
“你不是说自己识字吗,写自己的名字应该不难。”夏棠之见他犹犹豫豫,“还是说,你想要默写一遍醉吟先生的琵琶行。”
对比于前者,后者的难度不可谓不大。
自始至终琵琶行不单单是一首长篇叙事文。更是一篇借用对琵琶女一生不幸经历的描述,揭露了封建社会中官僚腐败的不作为,致使民不聊生,满目疮痍,拥有远大抱负和才华的人得不到重用等不合理现象,自己无辜被贬的愤懑之情。
接过白纸的裴舍妄听到“篱笆行”,觉得这三个字的笔画肯定比自己名字的要多。
既然师叔都那么说了,那就,好,好吧。
可是当他撩起宽大衣袂立在桌前,毛笔蘸墨对宣纸,又不知从何处下笔。
艳红的小嘴半张半合,低低唧哝:“这个裴,裴字怎么写啊?”
“里面是不是应该有一笔,再有一划,然后尾巴来个勾,应该,应该就是这样写的吧,不过我记得我的名字里比划有点多,那就,再浅浅的多加一笔。”
“不对,这里是不是得要加个口,我看过他们写的字里面,都会有一个嘴巴的,涂掉涂掉,我在写一个。”他自以为小声地碎碎念,正一字不落地传到转过身,拿着一朵荷花的夏棠之耳边。
时间一点点地从指缝间溜走,少年嘴里极尽崩溃,又带着点儿哭泣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偶尔还能听到布料摩挲纸张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将那张纸,团起来扔在地上,要么偷偷藏在袖口,装模作样。
夏棠之扯下一片荷花瓣扔在地上,转过身问:“写好了吗。”
“啊?”突如其来的发问,吓得裴舍妄手忙脚乱得差点儿打翻了月兰墨砚。
“写,写好了。”结结巴巴的裴舍妄抬起两只手,乖巧地将写好的纸张递过去,他的嗓音细细的,小小的,跟蚊子差不多,那脸蛋却是红红得像扑了一整盒胭脂。
“我的字可能写得有点错,师叔你不能笑我哦。”
“没关系,我的字也丑。”
只是丑要是分等级的话,他们两人嘴里说的丑,应该是国之牡丹炙其艳与落在墨砚上,沾了一身墨扑棱棱染白纸的大扑蛾子。
其他人在如何也是白纸黑字,他这是黑纸上横竖找不出几处白。
“媳,师,师叔,我写的字是不是很难看啊。”揉搓着衣角的裴舍妄很有眼力见的,看见师叔眼底冷凝,整颗心不安地跟着七上八下。
“不会,挺有个性的。”只是一眼,夏棠之就不忍心在看。
看来他上一次交黑卷,并非是认为出题简单给出题人的挑衅,而是真的蠢不自知。
“师叔,我………”
夏棠之没有直接拆穿他是个小文盲一事,而是取出一张宣纸,紫毫笔蘸墨饱圆,一手挽袖一手落笔。
“今晚上我们先从,教写你的名字开始。”
落笔间如溪涧落花溅起一池涟漪,又似龙飞蛇游,笔酣墨饱浸木三分,收笔间锋芒锐利却不伤人。
裴舍妄虽不识字,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