缁衣卫安静了好几秒,然后才慢半拍跟上,将凌青鹭一个人单薄的声音,化作全军雄浑的调子。
“大梁不亡!”
“大梁不亡!”
“大梁不亡!”
魏将发的全身都在颤抖,面庞肌肉已经痉挛,导致他连切换一个稍微没那么狰狞的表情都做不到。
“投石车呢?怎么只动了三台?再上!快上!全都给我上!杀了他,杀了他!!”
“大、大将军……上不了了……没有人、没有人敢……”
“你说什么!住口!你们不敢,让我来!我——”
“大将军,万万不可!那不是梁贼的诡计,那是天威,是上苍对我们的神罚啊!”
身后的老兵横臂抱住了他,死命将他拦下,脸上早已老泪纵横。
“天威莫敢触怒,将军,收兵吧……今日、今日他梁王朝……命不该绝……”
咬牙说出最后几个字,起义军将领的唇角,已是缓缓溢出一串鲜血。
魏将发愣住了。
梁王朝……命不该绝?
这一刹那,望着眼前一张张灰败的脸庞,他骤然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
他想起蝗灾来的第一年,自家还能勉强度日,寒冬里他搂着婆娘缩在炕上,柔声安慰她,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
他想起旱灾来的第二年,出门赤地千里,村人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婆娘在那张炕上横刀自尽,临终捧着他的脸,最后一次温言软语……
他想起儿子望着家里突然多出来的吃食,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狼吞虎咽。三个月后也是他的儿子,带着那支恶鬼营佛挡杀佛,所向披靡。
他想起赈灾钦差那张令人作呕的脸,想起赈灾库房里掺着糠皮的陈米,想起晋地生民相食的地狱景象……
他的脸上终于淌下两行浊泪。
为什么?
为什么大梁不亡?
老天爷,你为何如此不公?
经此一遭,起义军完全失去能战之心,只有鸣金收兵。
凌青鹭望着地面上退潮一样的人群,将龙旗插回木桩,搓了搓自己冻透的面颊,好歹润出一点血色。
面对铺天飞箭,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但凌青鹭早就试用过“小型阻力场”,对它的威力心中有数,所以还能维持姿态,只是脸上血色尽去,胸中心有余悸。
他一撩衣摆,慢腾腾地爬下战车,那动作比起他方才在上面挥旗时,可真是差了海了去了。就像天神突然下凡,变成个不堪一击的凡夫俗子。
双脚落地,他心中也是一阵松快。
迎向周围一双双热切的眼神,正待说什么,却听得一声嘶哑长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加晋一溜儿连跑带跳,仔细避着地上的横尸,到凌青鹭跟前吭登一跪,膝盖往前滑了半米有余,顺势露出后头谢秉无语的脸。
这一嗓子扯活了一城人,嘈杂的山呼万岁顿时在城头各处响起。一遍不齐,两遍不齐,第三遍就齐了。第四遍,连城下都跟着喊上了。
老百姓的狂热肉眼可见,已不是在拜见皇帝,而是在拜见神灵。凌青鹭压也压不下去,只得由着他们喊。
等到声音渐歇,他挥手让跪地的臣民起身,“刘卿,你留下来同惊鸿一道整军,小谢,你回去协助高老大人治民,先理一理城中乱象,一个时辰后,来太子府见我。”
太子府是他在宫外的宅邸,现在时间紧急,也来不及回宫,只能在宫外议事。
“这守城的事,可还没完。”
是啊,守城的事,还没完呢。
一个时辰后,齐聚太子府的众臣,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皇上借天威吓退了第一波进攻,可是魏逆大军的人数并没有减员,仍有六万之众,大军都已经开到城下了,还能缩回晋西不成?
“虽然吓退了敌兵,可是此一役我们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