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隔一段路便有人蹲在地上烧纸,嘴里碎碎念着,黄纸烧成灰被吹走,留下的便沉积在石板间的缝隙中。
人间半日在古镇也算是小有名气,祁声跟在桑笙身侧走着,不时有人向桑笙打招呼,望向他的眼中满是八卦的热切。
也有些特殊的“人”混在其中,他侧身避让开,注视着那些轻飘飘的身影若无其事地在巷子里游荡。
普通人看不见徘徊阳间的鬼魂,他们心心念念也想见一面的人就在咫尺,却不能再相见。
古镇的灯火温暖,连游荡的鬼魂也带了人间的温度。祁声在第三个谢过他让路的鬼魂走远后,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桑笙。
桑笙瞥一眼走远的影子,道:“即便成了鬼魂,就算只是短暂的瞬间,也希望能够被当做普通人一样对待。”
那位老先生飘在巷中,有毫不知情的人匆匆走过,老先生飘忽忽闪到一旁,身形险些被冲散。他在原地停留片刻,继续飘着向前。
“他们认得你?”
桑笙抬手,指间挂着一串铜铃符纸:“就算不认得我,看在这些东西的面子上,也能对我客气些。”
祁声轻笑。他走在古镇的巷子里,看混在人群里的鬼魂,亦或是混在鬼魂里的人。
在古镇,一切都那么自然和谐。
“古镇从来如今夜这般?”
“自然不是,他们有探亲假,清明、祭日,或是年节时,都可申请来阳间探望亲人。”
说罢,桑笙指着另一条巷子里,在墙头上蹦来蹦去的小鬼。
“而他们这种,三魂七魄不全的,属于游魂孤鬼,没有正规的身份编制,只能在某一地界里游荡了。”
这种冷知识,祁声还是头一次听说。桑笙说完,才恍然发觉自己说多了,遂闭口不言。
古镇各处都有成群的孩子跑来跑去,巷子里满是忽高忽低的尖细笑声。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踢踢踏踏地拐过拐角,一窝蜂向前涌去。
小娃娃疯起来不管不顾,桑笙被撞得一个趔趄,祁声伸手稳稳扶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一把拉住险些被绊倒的孩子。
那孩子一只胳膊被高高拉起,整个人像是被提起来一样,夸张地仰头看着不苟言笑的男人。
他转而看向桑笙,桑笙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木头小人递给他:“雪天路滑,慢些跑。”
祁声松开手,小孩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转身去追同伴。
“谢谢阿笙姑姑!”响亮的笑声一溜儿跑到了巷子口。
再拐过一个拐角,便到了梅花巷了。一个老妇人正蹲在墙角烧纸,她嘴里念念叨叨,薄雪将她头发染白,火光将她脸庞映红。
桑笙轻声道:“这是松枝的奶奶,他们家只有她跟松枝两个了。”
松枝是方才喊桑笙姑姑的男孩,幼时调皮曾在老宅子里冲撞了邪物,药吃了几副都不见好,最后还是找到桑笙,请她灌了碗掺着符纸灰的药才渐渐好起来。
祁声看着她的侧颜出神,她似乎对弱者有着天生的怜惜。
老妇擦擦眼角被火光逼出来的泪,回身瞧见了近前来的桑笙。
“姑娘回来了?可吃饭了?”
桑笙点头,面容柔和。她不笑时一副清冷的模样,笑时却柔如三春暖。祁声很少见她如此。
她道:“回家便吃,来时我瞧见松枝在前面巷子里玩。他近来长高了不少,等来年开春,可是要去上学读书了?”
说起自家孙子,老妇脸上遮不住的笑:“小子能吃,一天到晚在外面疯来疯去,回到家能吃两碗饭。读书的事还没定下来,等年节时他堂叔回来,我再去问问。”
她跟桑笙说完话,目光落到了站在桑笙身后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
老妇细细打量一眼,道:“这是你铺子里的谁?看模样不像小乔,也不像小马。”
“小马”说的是骥临。
桑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