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冷雨渐渐沉重，雨中掺着细小的冰粒从高空坠下。城市灯光稀疏，在冰寒的冬夜中昏昏沉睡。
房内倏忽亮起两盏橘黄的光，暖气一缕一缕驱散寒凉。
微光斜斜地打下来，透过鸦黑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祁声皮肤冷白，眼下的阴影让昏睡的他看起来更显阴郁。
几缕薄薄的烟气从光下流过，墙上映出纤细的人影。
桑笙垂眸点燃安神香丸，半镂空的金丝铜球盖“啪嗒”一声合上，她倾身挂在床头上方。小铜球摇摇晃晃，碰到一旁挂着的铜铃上，撞出一串细小的铃音。
来时雨丝细密，桑笙前额的碎发被打湿，现下在温暖的室内烘着，悄悄散下一缕。她抬眼瞥见床上人紧锁的眉头。
他睡得甚不安稳，呼吸声压抑短促，额上冒着冷汗。像是陷入梦魇的沼泽地，绝望中挣扎着沉下去。
桑笙望着他，眸色幽幽，像是隔着人望向挣扎的自己。默了片刻，她摸出张符纸，手指夹着符纸轻搓。黄符燃烧起来，焰火中落下细细的灰烬。灰烬穿过镂空的洞眼，落在徐徐燃烧的香丸上。
祁声前额黑发微湿，素日里淡漠的眉眼浸在温湿的汗水内，平端多了几分脆弱的温柔。好似墨池内的白莲，桑笙看了一眼，禁不住又看了第二眼。
下了半夜的雨，终于下起了雪粒子。今夜冒雨前来却一无所获，桑笙想起铺子里的东西，心下叹了口气，起身准备离开。
垂在被子外的手指忽地动了一下，冷白的皮肤衬得血管发青。桑笙顿住，俯身拉起被角，执着那手向被子里塞去。
指尖下的皮肤冰凉，像是窗外的寒雨。她如是想着，眼内忽地传来刺痛，随即眼前一黑。
她好似坠入一片浓雾中，冰凉，死寂。在那片漫无天际的浓黑里，她孤身一人渺小如草芥。深渊巨口中，飘荡着无数悲戚的回音。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间，桑笙四肢冰凉，下意识打了个冷颤。
眼前虚幻的浓雾瞬间散去，四周如常，仿佛刚才只是场短暂的幻觉。
左眼一跳一跳地疼，桑笙伏在床边急促地吸气。她后背濡湿一片，手心发麻。
掌心下的手动了动，桑笙睁眼，正对上一双被水润湿的眼眸，浅浅的琥珀色在他眼中缓慢流动。
他似乎有些分不清现下是梦中还是梦醒，只知道眼前人笼罩在薄雾般的浅光下，眉眼模糊得让人不敢轻易眨眼。
眼盯着那双唇轻动，桑笙倾身侧耳，耳边是缓慢沙哑的嗓音。
“头发，吹干了吗？”
她一愣，修长的手指缓慢抬起，挑起她挡在眼前的碎发别在耳后。那指尖带着凉意，轻轻触碰到她的耳垂。
桑笙一个激灵，抬眼时，祁声已昏昏沉沉地睡去。
夜色厚重，地上积了雪水，踩上去像是软塌塌的冰沙。雨夜乘客拥挤，车厢顶的一溜小灯将乘客的脸色映得发青，个个脸上带着结束一天工作的疲惫和放空。
桑笙坐在后排，前面的乘客正在讨论腊八粥的吃法，一个说放糖，一个说就蒜。争着争着，高个女生一激动，一肘子将身旁青年的脖子撅折了。
“……”
斯斯文文的小哥快速将脖子扶正，两位小心地回头看一眼，见桑笙闭眼靠在座椅上，好像并没注意到方才发生的事情，这才轻舒口气放下心来。
转过头去窃窃私语，片刻后，高个女生嘟囔着抱怨：“哎玛，你快靠一边子去吧。这家伙，吹得我耳朵眼子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