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嗑着瓜子的孟妩低头,见床上的男人醒来,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险些被瓜子呛到。
“老大,老大他醒了!”她一溜风地跑出去,正面迎上刚进门的桑笙。
柳景初两颊凹陷,头发已有灰白的痕迹。
他也曾是一个惊艳过时光的清俊少年,而如今变得形销骨立,死气沉沉。
柳景初望着外间里专心嗑瓜子的孟妩,像是要越过她,努力搜寻着另一个人的模样。
桑笙看过去,轻声道:“她不是。”
眼泪缓缓浸湿枕头,他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她怎么会是阿媛呢?世上只有一个阿媛,那是他最心爱的妻子,也是他发誓要保护,却最终食言的人……
桑笙别开眼,不去窥探一个男人无力的哀伤。
“咳……”床上人忽然咯出一口浓黑的血。
昨夜的梦境几乎熬尽了他的气力,过往皆成煎熬,无论好的坏的。最难的,是他明知结局,却无力改变。
血染红了泛白的唇角,桑笙擦去他身上的血,手虚虚搭在他的脉搏,又很快收回。
指尖沾了柳景初咳出来的血,桑笙正想拿帕子擦掉,左眼猛地一疼,像是被蜇了一下。
又来,桑笙闭着眼忍下撕裂的痛感,额角青筋暴起。
耳边嗡嗡作响,她咬紧牙,睁眼时柳景初看过来。
手忽然被握住,桑笙低头,柳景初抓着她,目光恳切。
“我知道你很厉害,你能不能,想办法,让我再见阿媛一面。”
他嘴巴一张一合,桑笙定神,狠心咬了下舌尖。
嘴里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疼痛快速扩散,她一激灵,精神随之一震。
桑笙微微晃了晃脑袋,柳景初盯着她,枯死的眼中,隐隐含着期望。
她默然,不知怎么回答他。
阴阳两界,阿媛已寻不到一灵一魄。柳景初的期望,注定要落空了。
眼中隐约的光逝去,他面色灰败地望着虚空,忽然惨淡一笑。
原来,比生死相隔更无望的,是他跟阿媛死亦相隔。
他茫然又冷漠地盯着虚空,没有一丝挣扎。
桑笙望着他,耳边响起他在梦境中悲痛欲绝的哭声。没有阿媛,生死对他来说,已无差别。
“或许,我有办法,让你见到阿媛。”
柳景初猛然看向她,眼中是猛烈的惊喜与不敢置信。
桑笙转头看向外间,溪午正巧偏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
好冷,好黑。柳景初像是被冰封在水底,只能感受到阴暗的冷与黑。
没有声音,没有亮光。
他浑身僵硬,睁眼只有绝望的无形的黑暗。就在那黑暗中,有点碧绿的荧光,缓缓飞来。
那抹幽光缓缓靠近,带着柔和的光,柳景初眼睁睁看着它飘到眼前,停在自己的眉心处。
束缚在手脚上的冰链渐渐松动,一股暖意自眉心散开。
那片散发着碧绿的柔光,引着他向上。他的目光追着那抹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手脚僵硬地跟着向前去。
不知走了多久,周围的黑色渐渐变得浅淡,沉重的身体越发轻盈。
眼中猛地一疼,随即大片的光亮涌进来,眼睛似被烧灼一般难以忍受。
身体一轻,柳景初随即被切切实实的真实感盈满。
他听到了外界的风,还有黄昏时飞鸟回巢。空气顺通无阻地滑进胸腔,他感觉到身体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
这是前所未有的,让人感动的力量。
他睁眼,望见眼熟的帐子顶时,有片刻的愣神。
柳景初起身,缓慢地扫视着眼前的一切。
红烛淌下红色的烛泪,鲜艳的红绸布挂满房间。除去他身上白色的里衣,这间房子,触目所及,皆是喜庆之色。
深藏的记忆被拆封,柳景初身子微微颤抖,手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