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笙双目紧闭,眉头紧皱。
她被抛进了一团光影中,像是看老片子一样,眼前的景象一一闪过,却又身临其境。
梦中的绝望从地狱深处蔓延,困住她挣脱不开。
白琛立在不远处,满头银发飞动。嫁衣女鬼双脚离地,在床边悬起,身上的捆魂索,悄无声息缠上了桑笙的手腕。
孟妩披头散发地过来,骂了一声:“怎么办?直接把她打散?”
白琛眯眼看着桑笙浮在身体上方的魂魄,淡声道:“你去打一个试试。”
不光能打散女鬼的,还将桑笙的打散,往后鬼生,地狱十八层欢迎你。
怜君深夜醒来,身上已被妥帖收拾好。她盯着头顶的承尘帐子,外间里两个丫鬟低声说话。
“真惨,大婚发生这种事。以后她在覃府可怎么待得下去。”
“是啊,大少爷本就不喜她,现在连看都不想看了。”
“听说当初大少爷是拒了婚的,是何先生硬把她塞给了少爷。这孤男寡女在山上待了几晚,总算是赖上覃家了。”
“所以她成了如今这副样子,是报应啊……”
怜君静静听着,胸口发闷,喉头腥甜,“哇”地一声吐出口血,终昏昏沉沉晕了过去。
她在房中躺着,外面的事,一字不落地从两个嘴碎的丫鬟嘴中传过来。
覃云青有商会和程家支持,覃云山对上他没有任何优势,只能乖乖任他宰割。
怜君昏昏沉沉地躺了数天,再度醒来,前院的欢闹声传入阴气沉沉的房中。
两个丫鬟在抱怨大喜之日还要困在房中。
她盯着帐子顶,想起来,今日原是覃云青同孙瑶的大婚之日。
苑州城的少帅,与商会会长之女,今日必定是热闹至极。她撑着身子起来,颇有种被抽丝剥茧的虚弱感。
“你们两个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儿。”
突兀的声音响起,喑哑的声音在阴沉的房间里,显得可怖。两个丫鬟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推推搡搡地走了。
怜君挪到窗前,使劲将窗子打开,外面的阳光泄进来,满室明亮。
眼睛刺痛,她微微眯眼,眼泪流出来。她叹道:“真是个好日子。”不像她,大喜之日随便挑在了个阴雨天。
那身破掉的嫁衣没被丢掉,她取出针线,一针一线缝的仔细。
几日来凭着参汤吊着命,修补完,怜君没忍住,一口血吐在了嫁衣上。素净的手指间洇出血,涂在指甲上,像是鲜艳的丹蔻。
她恍若未闻,换上嫁衣,坐在梳妆镜前。
黛眉微描,脂粉细涂,最后点上口脂。随意挽了个髻,怜君取出金凤冠来戴好,蒙着盖头出了门。
覃府上下忙着这场隆重的婚礼,没人在意她攀上了高楼。府中各处张灯结彩,入目尽是红色。
她走得极缓慢,一步一步上了高楼。底下大堂支起了戏台,她听出来了,是弄春班,他们的《画堂春》唱得极好。
怜君不自觉地跟着哼唱。
一步银铃一响,清脆的声响引人昏昏欲睡。怜君强撑着,在栏杆旁站定。
她那日与覃云青并未行完礼,他便急吼吼地去寻孙小姐了,盖头下自己的样子,都没瞧上一眼。
怜君有些遗憾,她穿着这身嫁衣,是真的很好看呀。
咿咿呀呀哼着《画堂春》,底下的戏台上了新戏,是《长恨歌》。
怜君手指在空中挽了个花,这是合衾酒,夫妻生同衾死同穴。她拽了拽盖头,银铃响了响。
高楼中尽是嫣红,热闹声听着刺耳。怜君拽着垂下来的红绸子,摇摇晃晃立在栏杆上。
好可惜啊,当初不去那斋月轩就好了。
她低头看着脚下,红色的裙摆好似一朵火焰,在风中被吹起。
早知如此,那晚那句话,就当做没听见了。
台上咿咿呀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