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作用啊——还有别的副作用吗?”我看着他这会儿茫然的双眼,补充道:“我之前附蛇妖的身,后来还时不时地闪现关于它的记忆,弄得我都有些恍惚了。”
“就当作是副作用好了——反正你也没有受到伤害,”拿依突然起身,走到一边,“我要睡觉了。”
我看着他走向卧室,刚想说‘晚安’,却发现他突然停住。
“你怎么了?”我问。
拿依慢慢转头看我,那双原本漆黑的眼睛变成莹绿,好像是一个信号。
“抓住我。”拿依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我连忙起身握住他的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我传送到陌生的地方。虽然经历过好几次,但我还是有些害怕。我下意识地握紧手,当我察觉到我的手里还有别人的手时,心霎时就安定了。
只要拿依在,就没什么好怕的。
“睁眼吧,只是一位老奶奶。”拿依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极了。
既然拿依都这样说了,我便放心地睁开眼睛。
当我看清那位老奶奶的时候,全身都僵住了。
在拿依向老奶奶走近的十几秒里,容我描述一下现在的状况。这是一条高速公路。月光和路灯一起把为数不多的光芒投射在道路上,显得栏杆外的那些树林更为黝黑。老奶奶站在一条车道中间,像一尊敦厚的石象。哦不,是千疮百孔的石像。
“十年之木易朽,况百年之木矣。”拿依站在老奶奶对面,长叹一口气:“厌倦生死的魂灵,你真的做好消亡的准备了吗?”
老奶奶抬起头看拿依。
光得以更多量地撒在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皱纹和棕斑把这张小小的脸占满,丝毫不留幸福和希望的位置,但即使这样,一些微小而不见深度的孔洞见缝插针,在老奶奶的脸上安营扎寨。我甚至开始担心,如果有风起或者她走动时,她的灵魂就会从这些孔洞里漏出来。
“你是谁呀?”老奶奶努力地发出声音。
“拿依。”拿依皱着眉头。
“白——衣?”老奶奶问。
“我叫拿依。”拿依又说道。
“哦。你来找我吗?”老奶奶问。
“是你叫我来的。”拿依耐着性子解释:“你想死,我来帮你。”
“哦
。。我站在这一天了,白天很多车子,它们很快,却撞不死我。晚上了,没那么多车,我死不成了。”老奶奶说完,叹了口气。
“你已经死了。三天前,因病去世。”拿依说。
我慢慢向他们靠拢。
“是吗?我都不知道呢。原来我已经死了啊。死了挺好,不用做饭,不用洗衣服。”老奶奶的身体直了直,不再佝偻。
“那——你现在还想死吗?”拿依问。
老奶奶抬头看着拿依的眼睛:“我还没想好。太久了。”
“什么太久了?”
“我活得太久了,又太孤独,临死前,都没人和我聊天。你觉得我可不可怜?”老奶奶问。
拿依愣了愣。
于是我替他说:“老奶奶,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陪你聊天。但是这儿有点冷——”我听见远处有马达的轰鸣声。鬼魂不会被撞死,可这些高速行驶的车辆对拿依来说,还是危险得很。
“要不要到我们家坐坐?您可以慢慢说。”我看了看拿依的表情,并无不悦。
“这样啊,那小姑娘,你们家怎么走?”老奶奶问。
“你牵住我的手。”我把左手伸出去。老奶奶也慢慢伸出自己的手,握紧。冰凉、无肉、骨感的一只手。
我向拿依伸出右手,一边用眼神对他示意。
拿依诧异又欣慰地牵住我的右手。
只一眨眼,我们就回到了开着暖黄色地灯的拿依家中。
“嗯——这里不错。”老奶奶好像接受了自己已经离世的事实,她的能量渐渐充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