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的恩怨就这么深啊?”皮安娜把录音笔放到桌上,那个小小的绿灯常亮着。我看着那个绿灯,就想起拿依。
“没有恩!只有怨!”男人质疑皮安娜,恶狠狠地说。
“没有恩?它把蛇胆给你了!一而再、再而三!”皮安娜怒视着男人。
男人缩着脖子,一语不发。
皮安娜深呼吸两次,恢复冷静后又问:“还记得是哪个朝代,什么年号吗?”
“南宋绍兴元年。”
“记得还挺清楚。”
“想忘的。可不知蛇妖用了什么妖术,让我每一世都能想起来。如果可以,我要投诉这个不称职的孟婆。”男人咬了咬牙。
“第二世呢?”
“哼。第二世,我是个女人,而且莫名怕蛇。怕青蛇,怕红蛇,怕活蛇,也怕死蛇,甚至连细长形状的死物我都怕。梦里,常有一个披着白衣的人在不远处站着。集市,农田,林间。好在我生在富贵人家,郎中、巫医、神婆请了个遍,最后是他。他眉目俊俏,说话温柔,为我煎药熬汤,还会在合适的时机说一些风趣的话。我毫无疑问地爱上了他,即使梦魇仍然纠缠。当我向他表白的时候,他只微微一笑。那笑很浅,却让我浑身发冷。我倾尽所有对他好,甚至让父亲去问他愿不愿意娶我。他答应了。一切如旧。在成亲前一晚,丫头硬拉着我去了风月楼。他也在那里,身边好几个莺莺燕燕。我气不过,质问他时,吐血而亡。死去的一瞬间,前世的记忆涌进我的脑海。而他则化成蛇的样子,盘在屋檐上,冷眼看我被鬼地公带走。”
男人说着,语气越来越哀怨。
“第三世,我是个普通农夫,暖了一条快被冻死的蛇,反被其咬死。罢了,倒也痛快。”
不用催促,男人倒豆子般把一切都说出来。
“第四世,我是个县丞,依然怕蛇,有人请我去看白蛇报恩的戏,都婉言谢绝。我时常梦到前三世的事,在一身冷汗中惊醒。一次宴席之上,我瞥见杯中有弯形黑影,惊呼而起。一旁的侍女提着灯过来扶我,带我去偏厅休息。昏暗之中,她问我被什么吓到。我吞吞吐吐。侍女轻声笑说,我刚才打翻的,是上好的蛇胆酒。蛇胆可入药,不知人胆何?侍女一边向我凑近,一边吐出信子,眼珠也慢慢变成棕黄色。我看着她伸出有着长指甲的手,抓向我的腰间,把我的肝胆活活扯出来。更可恶的是,她把那团血红扒拉两下,自言自语道——胆呢?胆呢?这不是,这是肝,无用。说完,她把左手的血红塞回我腹中,一边一口吞下右手托着的血红。奇怪的是,我疼得快背过去,却叫不出声。我躺在地上,腹中的血还在往外流。蛇妖就站在那儿看着我,直到我失去意识、失去呼吸。”
男人浑身都在颤抖:“我的魂魄飘出身体时,在墙角处缩成一团。蛇妖对我笑笑——你怕吗?它把脖子伸到房梁上,绕一圈再探下来面对着我说——别怕,谁还没有第一次呢。我第一次被你挖出胆时,也以为自己要死了。说完,它慢慢悠悠地从窗户爬了出去。我很久以后才回神,我的尸体很久以后才被发现。”
皮安娜点点头:“嗯。被挖胆而死,在旧案里查查,兴许留有资料,不过大概率没有蛇妖的线索。”
“为什么?”我好奇地问。
“蛇妖既然是针对他,就不会大张旗鼓到处去挖胆。我记忆中,唯独缺失胆而不缺其他脏器的、被妖所杀的案例不超过十,所以当时的部门应该把它列入丁或戊级,而只有丙及丙以上的级别才会派出专人搜捕案犯的踪迹。”皮安娜看着我说。
我解了惑,重重地点点头。
“第五世——”男人正要继续诉说,却被皮安娜抬手打断。
“等会儿!”
男人害怕又诧异地看着皮安娜。
“往事不必再提,说说这一世吧——是第几世?”皮安娜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录音笔。绿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