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九条命——你听说过吧?一只妖到底有多少个魂,那可就说不清楚了。一般人杀不了妖,倒也能与妖物相安无事——妖想在这世界上活个百年千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也想要人类漂亮的房子,美味多样的食物,有些竟然修炼得与人类一般,很难分辨。但是,总有喜欢闹事儿的,把那些小村小镇弄得鸡犬不宁,把自己折腾到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阿婆瞥了眼东乐。
东乐的瞳孔圆圆的,浑身氤氲着灰黑的雾气,不知是不是想起了那些年少轻狂的往事。一只猫,怎么成了妖,又怎么被杀死,然后成日和那冷面獠牙的夜叉混在一起的?我的好奇心愈加旺盛。
“逐妖师杀了妖,却不知妖的心眼有多小,报复的时候有多狠。即使有阴阳眼,也看不到妖魂,它们可以散在人身上,动物身上,植物身上,轻则失控,重则为妖魂所用,能做出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这么说吧,所有的妖物中,当数狐妖的心眼最小。据说有一只狐妖被杀后,妖魂随其皮肉进入十数个人的身体里。寝其皮者,魂魄破喉而出,为狐妖所用。食其肉者,祖辈皆为狐妖所闹,或失视感,或失听感,或两者皆失。这些人的一辈子毁了,而大多数时候,他们都不知其因果,平白在痛苦的生活里沉沦。杀妖已经够难了,还要封住妖魂,所以才有镇魂符。它刚刚问世的时候,所有的逐妖师都为之叫好。”阿婆的眼眶虽然布满皱纹,但它们包裹的眼睛仍然晶亮,好像有许多说不完的、憾动人心的故事。
“阿婆,到底镇魂符是怎么做出来的?”我问。
阿婆笑笑:“饕餮的死骨。用抄满佛经的纸点燃桃木,温暖的火光包住那些带着暗黑血色的骨头,连续烧上七天七夜。火灭之时,所有的东西一起磨成细灰,分而以黄符包之,便是镇魂符。”
“至于破解它的办法——小姑娘,你既然听到我说镇魂符是为镇压妖物而做,便应该明白,不会有破解之法。”阿婆朝我微笑。我总觉得她的笑里藏有深意。
咚咚咚!
急切的敲门声传来。
“马师傅!我们在市郊的树林里起出十几具尸体,可是她们的魂魄被困在树林里,不能跟着尸体离开,是不是跟镇魂符有关?马师傅!”这女孩的声音有些耳熟。
马阿婆缓缓起身,挪动弯曲的腿,慢慢走向大门,嘴里还念叨着:“又是一个来找镇魂符的。”
马阿婆甫一开门,一个短发女孩就跳了进来。是那个特刑科调查员——皮安娜。
马阿婆也不跟她说话,转身颤颤巍巍地往卧室走。
皮安娜一边用审视的眼神看我,一边跟在阿婆身后,抛出好几个问题:“我查了陈易加的行动路线,他来过你这儿。他是不是买了镇魂符?他从你这儿离开去市中心,一名女孩当天下午就被报失踪。这件事你是否知情?即使把尸体起出来,那些哑魂还是滞留在树林里。如果能做些什么,我可以算你将功赎罪。”
“不必了。我自己的罪,自己赎。”
听到这句话,我悄悄地跟进卧室。我看见马阿婆脱去布鞋,躺到床上。
“陈易加现在深度昏迷,醒了大概率也是植物人,但客观上,他从你这里购买了镇魂符,即使尸检查不出来,你也是帮凶。”皮安娜说着,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他来买东西,我也不会多问什么。但人类对镇魂符的效用,传得过于邪乎了。什么只要在饮品中混入一点点,喝下去的人便立即死去,其魂魄也被封印在身体里。即使身体烂成一堆白骨,魂魄也只能寄于白骨之上,听不见鬼地公的招魂铃,不能离开,不入轮回。所以陈易加觉得我才是杀害那些女孩的凶手,他只是掩埋尸体,掩埋他害怕担负责任的罪恶之心。”
“所以我猜对了?”皮安娜坐在床边,伸手去抓阿婆的手。
“你这么聪明,当然会猜到。”马阿婆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