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盛清砚才从清和门出了皇宫。
来送人的内侍在他身后站定脚步,笑道:“陛下其实很想与盛将军多待一会儿,奈何这几日朝中事务繁杂,需及时处理,这才没留您。”
盛清砚点头没说话,他剑眉星目笑起来应是十分好看,但却习惯皱着眉。
盛清砚是出了名的闷葫芦,那内侍方才在宫里就已摸透了,此刻他眼珠轻轻一转,笑着转移话题:“将军凯旋是大喜事,不知摄政王那边可为将军准备了接风宴?”
世人皆知所向披靡的盛小将军是檀承渊亲自带出来的,甚至被收为了义子,继承衣钵守着南境。
这世间若有人能让盛清砚乖乖服从,第一个想到的绝对是摄政王檀承渊。
而后才是这大黎的皇帝。
盛清砚似乎不解他这是何意,眉头锁得更紧,一板一眼地回道:“未曾听闻。”
“啊。”那内侍面上划过一瞬的尴尬。
他是小皇帝李顷的心腹,名叫滕居安,是自小跟着李顷的。什么事情他若知道了,自然也瞒不过小皇帝的眼睛。
所以他既这么问了,那必然是圣上的意思。
滕居安仍旧笑着,不慌不忙:“是奴才多嘴了,无意冒犯,还请将军莫要在意。”
盛清砚点头:“无妨。”
既已得到回答,滕居安便也不再耽搁,他微垂下眉眼,“这一路将军舟车劳顿也辛苦,早些回去休息才好。”
这正合盛清砚的意,他拱手,翻身上马,“有劳中贵人相送。”
滕居安垂眼:“将军慢走。”
马蹄声带起脚边一阵热风,随后又渐冷下来。
待离清和门远了,盛清砚方才用力勒了下缰绳,让马儿停下。
他身旁的护卫王展也跟着止步,“怎么了将军?”
盛清砚望着滕居安的身影消失在清和门后的宫道中,漆黑的眸子在暮色中隐隐露出寒光。
“告诉义父方才滕内侍的那些话。”
“是,属下这就去。”
马蹄声回响在清和门前空旷的街道,银色甲胄随着策马微晃、碰撞,发出迟钝沉闷的声响,又被暮色中最后一抹晚霞染得极尽绯红,化为一点,消失在夜幕之中。
彼时,王府云苑。
檀妧在小厨房的灶台前忙前忙后。
自晌午听得盛清砚回京的消息,她已派人去了父亲的书房三次,为的就是想借父亲的意思与盛清砚见上一面。
那人向来孤僻,不喜在王府多留,从小到大都是跟着檀承渊住在军营里,也只有檀承渊开口才能将人召回王府。
她磨了父亲许久才被应允,总得亲自做些什么来招待许久不见的义兄。
十几年来,云苑众人还是第一次见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郡主殿下亲自下厨。
月荷在旁打着下手,忍不住疑惑:“姑娘从前与盛小将军不算亲近,这回可是有话要说?”
她家姑娘自少便是孤傲的性子,哪怕与亲人朋友相处,瞧着也是礼数周全不怎么亲近。
更何况王爷跟世子都是将人扔在手心还怕化了,怎么可能让她做这些粗活。
眼下檀妧将最后一块糕点的花样雕刻完毕,熟稔地放进蒸笼。
她交代下人算着时间,又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濯手,放下衣袖,“我从不做无用的事。”
“啊?”月荷没明白。
檀妧淡淡望了她一眼,没说话。
盛清砚方从宫中回来,必定被小皇帝询问过王府之事。
上辈子她入了齐彧的局,兴许早就被蒙蔽双眼看不清局势,现下不如从盛清砚那儿打探一番来得真切。
左右他也算她的家人。
只是对于这位义兄,檀妧的印象并不算深刻。
檀承渊子嗣缘薄,膝下只有长子檀昭和女儿檀妧,皆是王妃宋氏所出,其余的都在幼时夭折。